“刘狗儿家的大小子怎么了?才刚从镇上回来就这样?”
“被狐狸精迷魂了呗!”
“可惜了,多伶俐的孩子。”
云绯若听见院子中农妇喂着鸡,在同隔壁的婶子聊天。
“刘大嫂,出什么事了?”
这个村子中多数人姓刘,故而外人都称村子为刘家村。
“就村东那家,你前几天见到的那小子,有天晚上睡下,第二天就再没醒过来。”
“死了?”
“死倒没死,不过跟死也差不多了。现如今刘狗儿家哭成了一堆,刘狗儿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这孩子身上,听说打算过几日就带着去他师傅家赔罪的。”
刘大嫂叹了口气,收了收手中的簸箕。
云绯若心中一动,若真是失了魂,如果时间不久的话,魂魄想必未远,有人召唤的话还能回来。
“刘大嫂,你带我去他家瞧瞧?”
“你病好没多久,可别去那种不明不白的地方。”
“我不是去看新鲜,我是想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地方。”云绯若知道刘大嫂多半以为她好奇,想去凑个热闹。
刘大嫂停了手中的动作,狐疑地问道:“你学过医?”
“不曾。不过仙道中人对招魂术多少有点了解,我想试一试。”
“怪不得云姑娘带着把剑,原来是修仙道的仙子。”刘大嫂神色中顿时多了几分恭敬,“不知道是哪座仙山的?”
云绯若犹豫了下,师父曾说不可轻易吐露来历,但她对着刘大嫂这样诚恳朴实的面容,谎言实在是无法出口:“青渺峰上的璇玑门。”
刘大嫂约莫是随口一问,她对仙道并无多少了解,市井故事中只流传北辰宫率众攻打魔道,其时并无璇玑门。但问了又不能不做表示,于是讪笑道:“哦,名门,名门,小妇人孤陋寡闻了。”
她这话若是换个人说难免引起一场纠葛,但从她口中说出,云绯若倒是毫无芥蒂,想来是真不知道。
当下云绯若收拾了东西,随着刘大嫂去刘狗儿家。
刘狗儿家这几日是难得的热闹,进出村民川流不息。毕竟这许多年村中人口有生有死,却没见过这样半生不死的。
“狗儿,这是我家的住客,仙家的仙子,过来看看你家大儿。”
刘大嫂为人谨慎,虽云绯若说了会收魂,终究她年轻,生怕把话说满了让刘狗儿白白高兴一场。
刘狗儿眼眶凹陷,胡茬凌乱,抬眼看了看云绯若。他与那日的神情判若两人,可见这几日实在是煎熬极了。
他“腾”地站起来,一双疲惫的眼睛一亮,好似在漆黑的荒林中寻到了一条出路。
“仙子,求你救救阿笙,他是我们一家子的命根啊!”
刘狗儿冲过来逼近云绯若,又忽地跪下。
云绯若何曾见过这等架势,顿时有些着慌:“阿叔快请起,我尽力就是了。阿笙在哪儿?”
“这边,这边!”
屋中一位农妇一直在抹泪,闻言忙在前引路。看热闹的村民也连忙跟了过去,一时间屋中嘈杂纷乱,如同集市一般。
云绯若回头看着他们,皱了皱眉。
“大家散了吧,仙子看病需要安静,你们这样叫人家怎么办?”
刘大嫂知道她的意思,赶紧喝退了众人。
村民们见看不成,只得退了出去。
云绯若进了阿笙寝房,一股辨不出味道的浑浊之气扑面而来,令她窒了一窒。
简易的床榻上躺着个无声无息的少年,正是那天她从窗口看到的那个。只是此刻他躺在一堆鲜亮的被褥之中,双眼紧闭,面色发青。
“阿笙一向喜爱这些颜色漂亮的装束,如今已经穿不得了。我只得换点鲜艳的被褥给他盖,万一去了,也不留遗憾……”狗儿媳妇坐在塌边,心疼地掉了泪。
刘狗儿勃然大怒:“你这混账妇人,胡说八道!阿笙好好的,你这样咒他!”
“我,我也就是怕……”
“好了,大叔大婶,你们先出去吧,我好好看看。”云绯若见这对夫妻剑拔弩张,不由得有些头疼。
“是是是,不妨碍仙子了。”
二人唯唯诺诺地出了门,又轻手轻脚地把门掩上。
云绯若在塌边坐下,右掌贴在阿笙额前,默运灵力。
不多时,她的掌心慢慢沁出一层绿莹莹的光芒,将整只手染成了碧色。阿笙额间也渐渐透出一点晶莹,那点光缓缓扩散,将他被褥下的身躯映照得透亮。
她继续催动灵力,掌心的绿光越来越盛,给她的面容镀上了一层碧光,整间屋子也是翠色充溢。
阿笙那透亮的躯体四周慢慢浮现出两个红色的光球和七个蓝色的光球,这九个光球在满室的碧光中幽幽浮动,散发着昏暗的光。
“果然是魂不归位……”云绯若凝眉思索。
“人有三魂七魄。灵,觉,生,三魂各有其用;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各主心性。想必阿笙遇见了什么事致使魂魄离体,不过时日尚短,都在这屋中停留不去……”
“只是还有一魂呢?”
云绯若想了片刻,又将左掌覆在阿笙心口。
只见阿笙通体的亮光慢慢也浸染了碧色,好似被云绯若的手掌染了色。
大滴的汗珠从云绯若额头落下,掉在阿笙的眉间。他的皮肤似是极烫,汗滴刚刚触及便已经化作了白气。
“算了,其中一魂必定不在这屋中,只好先把这两魂七魄先赶进去,日后再慢慢寻找。”
心意既定,她加紧施法,只见那九个光球忽然疾速游动起来,左冲右突,好像网中的鱼儿一般。
“归!”
云绯若清叱一声,双掌合力往阿笙胸口拍去。九道色光倏然一闪,没入锦被之中。
室中光芒顿时寂灭,只余下了窗外透进来的日光。
云绯若身子倾斜,倒在了卧榻边上。
“阿笙……”
门轻悄悄地被推开,刘狗儿和他浑家蹑手蹑足地走了进来。
云绯若倏然惊醒,一望窗外,太阳已经西斜,竟到了日落时分。看样子两夫妻在屋外等太久了,才进来想看一看情形。
“大叔,我……”
刘狗儿却没看她,他的目光投到了榻上的阿笙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