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你醒了吗?”
“阿笙,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云绯若吃了一惊,连忙低头一看。只见阿笙睁着眼睛,嘴角微微咧开,在看着他爹娘傻笑。
“云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坏了,他失去的是灵魂!”云绯若也是第一次替人收魂,完全分辨不清方才那两个红球各是什么。此刻见了阿笙痴傻的模样,她这才明白方才那两魂是生魂和觉魂。
“这……他的三魂七魄离体,我方才替他唤回了两魂七魄,还有一魂……”
“可他这样,还不如没醒!”刘狗儿捶胸顿足,“他这样将来怎么成家?哪个女子愿意要一个痴傻丈夫!”
“我会慢慢查访,尽量把他的魂魄补全。”
云绯若其实并无把握。那丢失的一魂究竟是去了何处呢?是被人拿走了还是自行游离了?若是被人取走,那这人属于仙道还是魔道?又是谁会跟这样一个俗世少年过不去呢?
“你慢慢查访?慢慢查,查到何年马月?”
刘狗儿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瞪视着云绯若。这女子方才在他眼中恍若观音一样,如今倒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如这样,你留下件要紧东西作抵押,以三年为限。三年后,若是治不好我的阿笙,你便嫁与他做媳妇。”
床上的阿笙听见“媳妇”二字便“噌”地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云绯若:“娘子……”
他原本生得俊秀,不出声浑然一个温文公子。但此刻嘴角流涎,眼光贪婪,看得云绯若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忙离开床走到门边。
“想走?”刘狗儿紧紧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得生疼。
“刘大叔,我好歹把你儿子救醒了,你这样恩将仇报,不怕被全村人耻笑?“
“你问问,谁会耻笑?”
刘狗儿转头望向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群村民又回来了,挤在房门口探着头张望。
“姑娘,干脆也不必费事了,阿笙长得好看,你干脆就直接嫁了他,我们村里多少姑娘想嫁还不成呢!”
说话的是个眉目浑浊的老妇,一张口一嘴黄牙,说着话就上来拉她。
“你家有闺女吗?既然这么想嫁,你们肥水不落外人田好了!“
云绯若又是生气又是恶心,狠狠拍掉了老妇的手。
“云姑娘,你在我家住了有一个月,应当知道我们这里民风淳朴……”
“刘大嫂,连你也帮他们说话吗?”云绯若万没想到一时好意竟把自己陷入了困境。再看看其他村民,没开口的也都站成了人墙,齐刷刷堵在门口。
刘狗儿得意地笑了几声,抱胸道:“云姑娘,你这样仙女一般的姑娘,其实我也怕委屈了你。这样罢,你把这剑留下,作为凭据。”
他方才冷眼旁观,早就看出云绯若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开阳剑。别的不说,单剑柄上那块偌大的美玉,荧光湛湛,敲下来就能换上百两银子。
“凭什么?”
云绯若寒了面色,冷冷道。
“人或者剑,你今日不留下一样便离不开这里!”
“谁说的?”
话音刚落,斗室中瞬时刮起一阵狂风。那风来得突兀,吹得猛烈,令众人都迷了眼。
待到风声停息,室中之人纷纷重新睁开眼,才发现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小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不可能啊,肯定没从我这边过去!”
虽然风声凛冽,但门口那几个青壮男子有志一同地列好了人墙,丝毫不曾受到影响。
“那里,出去了。”坐在床上的阿笙忽然指了指洞开的窗户,兴高采烈地大叫,“嗖一下,出去了,嘿嘿嘿……”
“这可怎么办啊!”刘狗儿哀嚎一声,颓然蹲到了地上,“原本还有点指望,如今她负气离去,必然不肯再治疗阿笙……”
“都怪你,人家姑娘好意……”狗儿媳妇方才一直缩在角落中,此时才站出来插话。
“闭嘴,蠢东西!”刘狗儿站起来给了媳妇两巴掌。
狗儿媳妇畏惧地捂了脸,又躲回了墙角。
“这样吧,我们现在必然追不上她,不如把她医坏了人之事宣扬出去。她生得美貌,又带着那把剑,实在很好辨认。万一有人发现了踪影,我们也好设法去捉了她回来。”
“那便如此!”刘狗儿横了刘大嫂一眼,“人是你带来的,是该你负责到底。”
他的话语中颇有怪责的意思,刘大嫂也不生气,笑了笑退过一边:“那我先回家去了,大家也先回去吧!”
这时也到了晚饭时辰,村中各处炊烟袅袅。青灰色的烟雾升腾,霞光下的村庄看起来有些迷离。
云绯若却并没走远。她从刘狗儿家出来后回刘大嫂家取了行李,这时候慢吞吞地才刚出了村子。
“师父说得对,世上人心叵测。”她回望了一眼笼罩在夕阳中的刘家村。深秋的树叶金黄,夕阳也是金灿灿的,将整座村子笼罩在了金光中,乍一看甚是辉煌。
“唉,可惜了这样的美景,一村子的人心都是黑的。”
她却不知道时下正是如此,一村一姓,同气连枝,哪里还分什么善恶。
这一日到了更深露重的时候,她才进了一座城镇。算算距离,约莫便是刘阿笙当初做学徒的地方。
她投了栈,将行李寄放好了,却无心睡眠,便携了开阳剑四处闲逛。
镇子不大,深夜尤为冷清。整条街道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
一道河流水光潋滟,在月色下静静流淌,横穿了整座小镇。
这条河名为洛水,这座镇子也被人称为洛水镇。
拱桥,明月,枕河人家,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云绯若狂躁了半日的心绪慢慢平复。
河埠头边上横七竖八地栓了几条小船。云绯若自幼生在山间,从来没有坐过船。此时四下无人,她便足尖轻点,上了一条乌篷小舟。
狭长的船身轻轻晃了晃,水面上的涟漪一阵一阵地荡了开去,又慢慢平静。
这样软绵绵的感觉实在太过新鲜了,她左右摇摆,将小舟晃得差点倾倒在水中。
“太好玩了!”
云绯若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飞扬,伴随着她咯咯的娇笑。不知道这一夜,枕河人家的睡床上,有多少人的梦被这纯粹愉悦的嗓音所滋润。
她一时兴起,施展流云踪接连飞跃数条舟楫。
淡淡月光下,一道纤巧的身影如天外飞仙一般,在清如明镜的水面上飞翔。那身形如一丝流云,好似风吹一吹就散了,然而却又弥久不散,在各色小船上盘旋回绕。
“仙道众人求之不得的‘流云踪’身法,便是用来这样随意玩耍的吗?”
一道声音清清冷冷,比这半夜的秋风还要萧肃。
云绯若身形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