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话题一转,“寡人回来这几日,怎么也不见伯鯈和叔刘?”
泌格道“他俩自从跟了太傅狐毛学习射箭和剑术以来,一发不可收拾,整日与一伙士族公卿的子弟们外出狩猎游玩,数日不归,将臣妾的话也置若罔闻。”
“他俩既爱好于此,寡人今后就让他俩先在宫中做个虎贲,等将来立了战功,才慢慢擢升他俩。”
沁格正色道“万万不可,他俩从小就爱争强斗勇,如今学了些功夫在身上,更是气满志骄,主公若让他俩当了虎贲,他人必定不敢对其有所违逆,岂不是助长了他俩的骄横之气,长此以往,不仅有损主公的名声,于他俩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知子莫若母,夫人不仅懂子,而且善于教子,真是难得的良母啊,那依夫人之见,该给他俩什么官职好呢?”
“不如将来给他俩一块远离绛都的边远之地,让其开荒耘田,自食其力罢了。”
“如此让寡人与心何忍啊?”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唯有让他俩离了勇武争斗之地,才能保全他俩今生的平安。”
“夫人既如此说,寡人就依了夫人吧,只是委屈了他俩,将来只怕要埋怨寡人处事不公。”
重耳又将自己打算立姬欢为世子一事说了,平戎和沁格都无异议。第二日,重耳便在早朝上宣布了诏书,将姬欢立为世子,群臣也齐声称赞晋候贤明。
晋重耳自成为诸候之长,克卫伐曹,降服许国,天下诸候咸服来归,成了真正的中原霸主,天下诸候,连同戎狄部落的头领也都来朝贡,前往绛城的驿道上,各国使臣往来不绝,大有当年齐桓公称霸时临淄城的气势。
转眼快到腊祭,到了各国来向晋国献贡的日子,重耳在太庙接见了使臣,前来朝贡的除了当日与晋国订立盟约的中原诸候外,还来了不少戎狄国家,诸如廧咎如、潞国、甲氏、留吁、仇由、鲜虞等等,周天子也派了万卣前来参会。
各国都带了礼物前来,从青铜礼器,到各种乐器、金玉摆件、车马兵器应有尽有,戎狄则进献了诸如牛羊、兽皮之类的牲畜,还有各种珍禽异兽,潞国还送来了一只白色的老虎,关在笼中,令众人都啧啧称奇。
重耳带了后宫姬妾和诸位公子公主一起出席,怀嬴与重耳并坐,平戎、沁格坐在下首,接着是杜祁和公子公主,再往下则是晋候的朝臣大夫,使臣们则坐在客席。
杜祁见那些戎狄的使臣,长得胖瘦俊丑不一,有跛足的,有癞头的,奇貌不扬,而且这些人服饰打扮怪异,有的鼻上戴着铜环,有着赤着半边膀子,半边裹着蟒皮制成的衣衫,还有的身上挂满树皮制成的囊袋,似是叫化子一般,叫杜祁看着忍俊不禁,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最让杜祁好奇的是潞国的使臣,此人肩上停着一只黝黑发亮的紫貂儿,那貂儿体型玲珑小巧,一对点墨一般的眼睛,时而栖在主人的肩上,时而窜到案几上嗅探一番,又钻入主人的怀兜去。
重耳心情大好,接受使臣们的朝贺,使臣们将进贡之物一一呈上,让重耳等人过目。
晋国虽也是大国,但放眼天下,中国地大物博,物尽天华,哪里是都能见过的,不仅令姬妾大夫们大开眼界,重耳也是叹为观止。
重耳叹道“想我重耳周游列国,览遍天下,也不曾见过如此华美之物,可见天下之大,无所不包,能工巧匠,无所不能,寡人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
万卣道“晋候何必自谦,要说起天下的至宝,难道还能胜过结缡去。”
廧咎如国主道“听说得结缡者得天下,那结缡几经流转,如今流落到晋候手中,不知此话可当真?”
重耳点头,“确实在寡人手中。”
潞国国主道“我等都来自蛮荒小国,见识粗陋,只听说结缡之名,却未曾真正见过,不知晋候可否拿出来让我等一观?”
“这个”重耳有些犹豫。
万卣道“诸国国君有所不知,这结缡其实不过是一块玉石罢了,只是与一般玉石不同,唯有放在水中,才会呈现万般变化,让人观之不尽,目无所穷。”
“哦,若果真如此,我等更是要看上一看,不知晋候可能让我们一遂心愿?”
众诸候国君纷纷交口附和,重耳本不欲将结缡拿出来,此时也不好拂众人的意,只得道“也罢,既然诸位想看,寡人怎能拂了大家的盛情,请大家稍待片刻。”
重耳与怀嬴议了两句,怀嬴让内侍到建章宫,将结缡取了来。不多时,内侍捧着一个浅底宽口的羽觞出来,羽觞中盛着水,结缡就放在其中,莹润的玉色衬着羽觞浅红的内壁,更增添了一分冶艳之气。
重耳让使臣们都分立在大殿两旁,内侍端着羽觞从通道中慢慢走过,众人皆翘首而望,只恨不能放到自己面前,看个清楚。
内侍走完一个来回,将羽觞放回到重耳面前的案几上,众人虽然都觉得意犹未尽,也只得作罢。
重耳此时命众乐工奏上礼乐,庖厨摆上食撰,一时钟鼓鸣锵,觥筹交错,使臣们向重耳敬酒祝贺,一番溢美之词,重耳欢喜,向使臣们赐物赐酒,遍行赏赐,所赐的布帛金银、车马服饰堆在太庙的前庭中,垒起数丈高,颇为壮观。
重耳遥想当年在楚国,各国使臣向楚恽进贡,也是何等的气派热闹,鼎盛之极,自己今日这番光景,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自己当年曾暗暗许下心愿,要取代楚王,今日终于实现平生所愿,一时之间,重耳心底生出无限豪情,只恨此时不能策马驰骋于草原上,对着这无限美好的江山放声高歌一曲。
但是重耳也有一事不快,众诸候使臣济济一堂,唯有郑国没有派使臣前来,想起围许之时,曹君曾说郑踕与楚国私下相通,此时不免又勾起重耳的心事来。
大殿内饮宴了一日,转眼已到夜暮初上,内侍在大殿内燃起了灯烛,众人也都有了些醉意。万卣道“晋候如今可真是众望所归了,天下诸候,异族蛮邦,都来晋国朝贺,即使当年的齐小白,怕也要略逊一筹。”
众使臣也都齐声附和,重耳心中颇有些飘飘然。
万卣又道“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郑国不曾前来,想那郑踕,当初在践土和晋候歃血盟誓,发誓永远以晋国为尊,却无故缺席朝贡,外臣听说,郑踕数日前派人前往楚国,给楚王朝贡去了,也不知真不真。”
重耳皱眉道“哦,果真有此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