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戎道“弘德夫人刚刚丧子,一时心绪难平,此时多说无益,先让她静一静罢。”
重耳愤愤地一掌击在案几上,道“寡人恨不能将窃贼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沁格道“此事说来也是蹊跷,主公带着朝臣们出了大殿后不久,殿中的灯烛不知何故突然熄灭,臣妾坐在弘德夫人的下首,只见黑暗中隐约有几个人,直往弘德夫人面前的羽觞而去。臣妾心道不好,忙让弘德夫人拿着结缡先走,臣妾则起身拦住,却被一人推倒在地,接着只听一片尖叫,待臣妾爬起身时,那几个人已经不知所踪。”
平戎道“臣妾见弘德拿了结缡,转身就往后面走,有几人追上前去,要抢弘德手中的结缡,臣妾想上前阻拦,却哪里拦得住,被贼人推倒在地,待殿内的灯烛重新亮起时,结缡已经不知所踪,弘德夫人也躺在了地上。”
“这么说,抢结缡的人还不止一个?”
沁格道“当时大殿内坐在客席的都是各国的使臣,难保对结缡有觊觎之心,致使弘德夫人滑胎的也许不止一个,但最后抢走结缡的只有一个。”
重耳向众姬妾道“你们可曾看清楚贼人的面目?”
姬妾们都道殿内昏暗,又事发突然,都不曾看清贼人的模样。
重耳此时发现杜祁不在人群中,问道“杜嫔去哪里了?”
众姬妾面面相觑,事发后,就无一人看见杜祁。
重耳怒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难道还象没人事一般到处闲逛?”
这里正说着,内侍来报说杜娘娘来了,重耳冷哼道“寡人到要看看她还能说什么。”
杜祁照例一路跑跳着进了大殿,脸上难抑喜悦之色,不待开口,重耳斥道“放肆,弘德夫人刚刚遭遇滑胎,结缡也下落不明,众人都在这里出主意,你如何踪影全无,到了此时才出现?”
杜祁一脸无辜道“妾身来就是为了告诉主公一件好消息的,妾身已经”
重耳打断道“你能不给寡人惹事就不错了,还能告诉寡人什么好消息?”
杜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泪水涌上眼眶,杜祁忍着不让泪水流下,道“妾身,原来在主公眼里就是这么不堪吗?”
杜祁默默地伸出手来,重耳见她的手腕上数条清晰可辨的血痕,最深的一条直陷进皮肉,伤口处血迹斑驳,还未收干。
杜祁摊开紧握的手掌,一枚莹润剔透的玉石赫然出现在手心。
杜祁将结缡塞进重耳手里,转身就走。
重耳后悔自己刚才情急,一时语重,但碍于国君的颜面,又不好追上前去。
沁格道“主公,此事必有隐情,你不见杜嫔手上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怕会有性命之虞,主公还是跟去看看为好。”
重耳遂让人打起灯笼,跟着往永信宫来。
到了永信宫,见芸香正要关起殿门,重耳问“你家娘娘呢?”
芸香期期艾艾道“娘娘她说,说身体不适,今晚不能侍候主公。”
“既然身体不适,寡人更应该探望一下才是。”
重耳走到寝室门口,听见里面几个婢女正在殷殷相劝,一婢女道“娘娘平时天天惦念着主公,只恨主公不能常来,今儿主公来了,你又耍公主性子,这是何苦来呢?”
杜祁只是嚷嚷道“不见,就是不见,快让他走。”
重耳站在门外,提高了声音道“爱姬既然不见,寡人只能回建章宫去了。”
杜祁道“你爱去哪去哪罢,与我何干。”
杜祁嘴上虽如此说,眼睛却不住望着门口,等了片刻,听见外面的脚步渐渐走远,杜祁心下怅然若失,急忙掀了帘子,跑出内室,见重耳正负着手,站在窗前看天上的月亮,一脸闲适之意。
杜祁道“主公又欺骗妾身?”
“寡人哪里欺骗爱姬了,弘德夫人因滑胎伤心不已,寡人过会儿还要回建章宫去,但寡人见爱姬受伤,也需确保爱姬无恙才好。”
“在主公心里,究竟是弘德夫人重要,还是妾身更重要?”
“你尽说些小孩子的傻话,快让寡人看看伤口如何。”
重耳抓起杜祁的手,撩起杜祁的衣袖,一脸痛惜的神情,“结缡如何会到你手中,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重耳一番温言软语,让杜祁早没了气性儿,杜祁便将来龙去脉讲了。
原来大殿内灯烛一齐熄灭后,杜祁听沁格喊了一声夫人快走,昏暗中见一人上前抓住怀嬴的臂膀,要夺她手中的结缡,很快又有几人上前,与先前那人厮打起来。
杜祁听怀嬴尖叫一声,正想上前相助,忽见一东西滚落到自己脚边,微微地发着光芒。
杜祁眼尖,见此物正是结缡,便捡起玉石,往宫门外跑。没走几步,突觉手臂上一麻,有一物跳上了自己的臂膊,毛绒绒的一团。黑暗中,只见此物一团漆黑,两只眼睛微微泛着绿光,正是潞国使臣身边的那只黑貂。
杜祁正惊疑间,那黑貂已将利爪深深刺入自己的手腕,显然是要来夺手中的结缡。杜祁吃痛不过,当时灵机一动,将结缡随手抛入身旁一只青铜鼎之中,这铜鼎中的肉羹刚刚煮沸,冒着滚烫的热气,那黑貂见结缡抛入大鼎,果然离了杜祁,来追结缡,却又因鼎内汤羹沸热,一时无法进入,只得在铜鼎沿口上来回打转。
杜祁奋力将铜鼎一脚踢倒,鼎内的汤羹翻涌而出,杜祁听黑暗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吱吱的叫声,知道黑貂已被汤羹烫伤,杜祁趁乱寻着结缡,拿起了玉石跑出大殿,因怕黑貂再追来,便一口气跑到了宫苑。后来见无人再追上来,才转回后宫,来寻重耳。
重耳道“难为你如此机变聪敏,先前是寡人错怪了你,寡人给你赔不是了。”
杜祁听见重耳夸赞自己,一时心花怒放,笑道“其实妾身的能干之处多着呢,主公不知道罢了。”
重耳又叫来医官,为杜祁诊治手腕上的伤口,待医官诊完脉,为杜祁敷上膏药,已过了戌时。
重耳道“寡人还要到建章宫去看望弘德夫人,你有伤在身,就早些歇息吧。”
“主公今晚就不能留在永信宫陪妾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