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来到斑虎的尸体前,将沾满血迹的匕首在它洁白的皮毛之上反复擦拭。刀刃掠过之处,白色的毛尽被割断,在微风吹拂之下四散而去。
介原再难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身体向前倒了下去。
陶藤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轻轻的鼓掌走下高台,穿过坑洼的空地,来到那人的面前。陶藤绕着那人的周身走了几圈,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而那人只是从地上站起,将匕首放入套中,然后目光落在刚好走到面前的陶藤的脸上。
“少将军!”那人轻轻喊道。
陶藤不出一声,只是摊开手掌伸到那人面前。那人立刻懂了陶藤的意思,将绑在腰间的匕首卸下来,轻轻的放到陶藤的手上。
陶藤拿过匕首,盯着护套愣了一下之后,便将其取下。他翻来覆去的仔细观察匕首,连残留在血槽中的血迹都看得细细的。转而他蹲到地上,用刃尖轻轻的在斑虎身上划过,顿时一条长长的口子出现,伤口内的肌肉微微向外翻出。
“果然锋利!”陶藤将匕首插回护套之中,然后站起身将匕首一把甩给那人。那人伸手一把接住,再绑回自己的腰间。
陶藤走到那人的身后,一阵沉默之后,突然说道,“令你做禁卫队长,”陶藤转过身,双眼冷冷的看着,眼神之中透露着一股难以抵挡的冷冽气势,“你可愿意?”
那人倒是毫不犹豫,顿时便跪伏在地,“末将听命。”
陶藤从他身旁走过,来到介原的身边,俯下身来,探他的气息。
稍过片刻,介原似乎缓了过来,双手撑地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静静的立在原地,身体不住地晃动着。他看着陶藤从地上站起来。
陶藤也始终在看着介原。他在军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勇敢’的人,与其说是勇敢,倒不如说是不自量力。陶藤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他的父亲丰就极为严肃的告诫过他,作为一个士兵,当死则死,但明知道毫无胜算却仍然要去送死,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真正的强者只单单依靠实力就能取胜。
而陶藤面前的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完全不符合这些教理。一个体力开始退化的中年人,面对着一个自己几十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挑战,竟然能够不惜性命的冲向前去。这也实实在在的让陶藤有些吃惊。
“我并没有亲手杀了这猛兽,”介原的语气有些游离,呼吸声也变得浑浊,“随少将军处置吧。”
陶藤冷笑一声,招来两个士兵,“去,把他搀回到营帐之中,把伤口处理一下,再给他弄些恢复的汤药。”
矢方走到陶藤身边,看了看那些马坊人,“少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先找个教头带着,等到介原伤好了,让他自己去管理。”
“少将军是要提拔这个介原?”
“我们总会需要这样的一支毫不惜命的力量,若是打仗都像父亲所教导的那样,那我们还能有多少胜算?”
“那这个禁卫队长,”矢方朝那人瞟了一眼。“让一个不是亲信的人坐上如此重要的位置,少将军是否再细细斟酌一下?”
“不用,”陶藤斩钉截铁的说道,“让他当禁卫队长不过是暂时之计。等到我们取了望水城,我自有安排。”
听得陶藤这番回答,矢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丰在临走之时曾叮嘱矢方千万要多加约束陶藤的行动,以防他因为年轻气盛、一时脑热做出些冲动的事情来。但丰却不知道,此时的陶藤的老练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现在的年龄。虽然并没有十分的令人称奇,但在这个年纪已实属不易。
“明天我们去城中见一个老人,再过几日去城中看望看望祝况大人。”说到这里,陶藤便不自觉的朝着城的方向看过去,尽管整个城池被完完全全的遮挡在一大片密林之后,但他早已将这座城的形貌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他现在所想的,是如何能够尽可能快的将这座城池占据下来,同时又不会被扣上反叛的罪名。
矢方跟着陶藤走到了营帐之中。陶藤从刚才杀虎的兴奋中平静下来,此时又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书案,手指则是在不停的轻叩着桌面。
“少将军,”矢方在一旁轻声叫道,“还是先吃了早饭吧。”
“哦,”陶藤恍然,但并没有起身,反而是又问向矢方,“您可知道望水城中有什么隐士?”
“隐士?”矢方稍作思考,“这些年凡是有些名声的隐士,大都是被各地的行政官请去做了小吏,若是城中有这等人物,想必城内一定有他的传闻。”
“前日里你我走散之后,我遇到的那个女子,”陶藤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来到营帐的厅中,“他的父亲似乎便是这样的人,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若是真有这等人物,我便带着军队将他请过来就是了。”矢方叫道。
“诶,”陶藤连忙摆手否定了矢方的提议,“你的这样办法,只会让人避而不见。所谓隐士,抛弃了世间的繁繁诱惑,躲进深山之中。就好比是甘愿钻进水底的泥鳅,要试探着用饵将它引出,而不是像你这般,直接猛地把双手插进泥里,也只能挖到满手的泥而已。”
“那我们该如何做?”
“明日你同我一起前去,我自己前去找他,你就在外围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