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人与人之间根本的区别,源于人的习惯和社会环境,即便是受过高等教育,有着独立人格的领导干部,在某些时候也会屈服于社会的不良风气和自身恶习。
厂里的干部开完会,老刘大哥就拉着他“小张,你今天会上也看到了,回头可别让老哥哥我为难,杨厂长刚到厂里不到一年,他肯定不愿意把事情弄大。”
张明望手里捏着烟头,火星子往水泥地上落“刘大哥,这次的事,你压不住,这次不像是往年,掉几个瓷砖,倒几栋墙,这次是出了人命,王艳兵他爸妈都没了。”
“我知道,厂里说给他们发抚恤金,杨厂长亲自去的,但不知道因为是,事情没谈拢!”
“杨厂长亲自谈的话,那给的抚恤金肯定不会少,莫非那王艳兵狮子大开口,还要敲厂子一笔?”
他说完递给老刘大哥一根烟,老刘接过来烟自己点上了“你到家属院打听打听,现在下雨天谁还敢在家里住?地底下都是空的,使劲一蹦都颤,耳朵贴着地面能听见地下的流水声,现在不光塌了的三个胡同,没塌的那些人也要搬出去住,管厂里要安家费,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要我说就把新盖的楼让出来给家属院的分了得了。”
老刘烟抽了一半,就丢在了地上,弯腰开车锁。
“唉,我也劝不动你,告诉你啊,咱们单位分新房子也有咱俩的份,你可别犯倔啊,这事要是搅和慌了,咱俩关系再好,我都得跟你急。”老刘跨在自行车上,使劲一蹬,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从饭店打包了三份馄饨和两个炒菜,给住院的大哥大嫂送去,矿总院的三楼骨科住的都是坍塌受伤的家属,他们一见到张明望,立马凑过来问他乱七八糟的事。
“明望,今天厂里开会咋说的啊?”
“对啊,我们都是厂里工人,这能不能报工伤啊!”
“厂里新盖的楼房,我们工人能不能分到啊?”
“这....厂里面还没定下来,我大哥大嫂在那边,我老娘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先给他们送饭去了。”张明望心里很烦,这几个围上问他的人哪有受伤模样,这伙人十七八岁就接了父母的班,也不好好干活,到处惹事生非。这回家属院发生房屋倒塌事故,他们年轻跑得快,压根没事,纯是为了不上班住的院。
张家三兄弟的父亲七五年参加了援疆队伍,跟矿务局工程队入疆修路,修到一半的时候,驻地遇到了雪崩,他父亲就再也没回来。
大哥张明博第二年接的班,二哥和自己念书都是大哥供的。父亲走的早,家里也穷,大哥快三十的时候,才说上的媳妇。大嫂刘金凤,家是农村的,来城里以后,就一直打着零工。
“妈,大哥,大嫂,我来看你们了,身体好些了吗?”
“唉,老三,你...可算是来了,你大哥想翻身。”母亲眼泪哗哗流着,抱着张明望的腰,开始哭诉起来。
张明望的母亲叫许桂琴,今年五十三,以前是厂里的质检,二哥高二打架被学校开除后,也找不到工作,一直在社会上鬼混,母亲怕他学坏,提前两年退休,把班给二哥接了,现在在家里开了小卖店。
安慰好了母亲,他才看到大哥,大哥无奈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腿。右腿上打着石膏,手上缠着纱布,右手小指头缺了半截。再看大嫂,她脑袋缠了两层纱布,眼睛里全是血丝,脸上青了一大片。大哥大嫂送医院的那天他就来了,当时大嫂整个脸上都是血,大哥被砸的昏迷不醒,直接抬抢救室去了,才过了一天,俩人恢复还行。
“我从饭店给你们带了些饭菜,你们吃一口吧。”
“老三不用了,我刚回家给你大哥和咱妈做饭了。”大嫂声音沙哑,一说话把张明望吓了一跳。
“大嫂你嗓子怎么哑了。”
“房子倒得时候嘴里吃了些灰,不碍事的。”
“家里房子都塌了,你咋做的饭?大嫂你伤的也不轻,得好好养着。”
“没事的,咱妈上午买了点菜,我在你二哥家做的饭。”
“妈,你不是和二哥住一起吗?家里出这么大的事,老二他连面都没露?”母亲没说话,在一边给大哥喂馄饨。
“大嫂你这几天好好养病,就别做饭了,我请了一周的假,大哥这我看着,你和咱妈先住我那,大哥这我来照顾,我俩买着吃。”
“外面的饭菜多贵啊,你大哥住院要花钱,你二哥那边工作也被你搅和黄了,托人找工作不也得花钱?”许桂琴把碗放在桌子上,瞪了眼张明望。
“老二平时在厂里手脚不干净您也不是不知道,一捆没拆封的电线,他偷回家烧了卖铜,开除他是厂里的决定,再说他有手有脚干点啥活不行?”
许桂琴也知道没理,便不搭理三儿子,瞧了眼在一边吃馄饨的儿媳妇骂道“吃吃吃,嫁到我们家以后,就知道吃,你说你还能干点啥。”
大嫂猛地被她一吓,碗没端住,馄饨撒了一地,坐在床上,大嫂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行了,妈,你别一没事就拿大嫂出气,大嫂平常洗衣服做饭,从没亏待过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