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哥其实并不是“大哥”,按岁数我们应该叫他一声“叔”,他额间宽厚的眉宇本该是威武凛然的样子,但常年低头走路的习惯使他与谁说话都是一脸的“讨好型人格”,这种性格令我非常反感,因为这种性格的人有个特点,谁与他客气一句他恨不得夸你十句,生怕你嘴上吃了亏似的,总令我感觉不真诚。
既然这样,我也索性不与他再客气,单刀直入的聊起了墓地那些事,据他说早些年病逝的父亲骨灰一直在老家放着,今天遇到高人指点总算是有了明路,这次如果把父亲迁过来以后有了人镇坟,那提干的事肯定十拿九稳。
说这话时的孙大哥脸上挂着庸俗的笑容,很市侩,这让我我打心眼里有点看不起他,一个自己不努力的人想靠这些缥缈的心里安慰来获得进步,起码我是不相信的。
但在与他聊天的言语里,我却能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背后承载着的那份叫家庭的沉重。
我们穿过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忽明忽暗的路灯照得人心里压抑。随着孙大哥打开了家中的大门后,我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两室一厅,四处漂浮着药味与尿骚味。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各位别见怪,我妈常年患老年痴呆,所以每天喝药、上厕所都在床上,时间久了难免有股味道。”
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出来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狗蛋问道:“这两位是?”
孙大哥面带歉意地说道:“今儿我是遇到一高人了,他算出我们家的问题是出在爹的坟那块了。”
孙大哥说完介绍我俩道:“这不,这二位就是来给咱爸选个风水好地,改天把咱爸的墓从老家迁过来,今后保准没事!”
孙大嫂远不如她老公那般热情,冷冷地扫了我们两眼,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又回到了逼仄脏乱的厨房。
这时我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她的冷嘲热讽,“每天忙死忙活也没见赚多少钱回来,本来养个老的饭都不够吃了,还去琢磨这没用的玩意,我这一辈子哎…”
孙大哥低眉叹了口气,引领着我俩进了里屋。
我之后算是从他那里真正了解到了什么叫贫穷夫妻百事哀,用这句话来形容他家一点都不为过。
他有一个快三十岁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正经工作没干过几个反而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经常整夜整夜的不回家,结果到这个年纪连个媳妇都没娶到。
人为物累,心为形役的孙大哥后背到底承载了多少媳妇的怨言,再加上全家老小的负担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肩头,让这个年仅五十多岁的男人已腰偻背驼,性格早已被磨平,我感觉在孙大嫂的眼里,孙大哥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妈,您来看看这个。”孙大哥的母亲常年吃喝拉撒从未离开过那张床,他熟练地把母亲扶了起来靠在床上。
孙大哥把我的小广告拿给母亲,“妈,我找算命的高人指点了一下,他说我最近副科转正的事迟迟下不来,和爸现在一直没个‘房子’有关。”
“房子…?”老妇人说话迟缓,但意识还算清醒。
我解释道:“老人家,房子是我们的行话,意思就是墓地,这些年您老伴的骨灰一直在老家放着,也没个像样的墓地,算命的说之所以不太顺利…那是因为您家没个祖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