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帝路难走(1 / 2)宋家江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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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牧野踏入内城第一步。

观星台边,盛浅予挽起裙裾缓缓坐下。

她取下凤屐,整齐地放在一旁,如邻家少女溪边戏水一般,晃荡着两只藕节似雪白的脚丫,只不过在她脚下的,不是潺潺流淌的溪水,而是动辄便会摔得粉身碎骨的高空。

此时的她,似乎蜕去垂帘听政十数年而培养出来的高位者天威,撑着脑袋歪着头,笑眯眯地望着底下不远处施施然入宫的南山牧野,神态怀缅,宛如崖边少女望着终于归来的情郎。

底下一众太监宫女看得胆战心惊,尽管盛浅予登楼前特地嘱咐过他们不准跟从,可这位万金之躯万一要是出了点闪失,陛下怪责起来,敬事房的板子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这些无辜奴才的身上,若只是着了风寒还好,可若是从摘星楼上摔了下来,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死罪,他们这些人都得给太后陪葬,所以这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一些偶然间听到过宫中风言风语的老太监不禁想道,如果太后真就这么摔死了,也许还真就趁了年轻天子的心,据说——

想到这里,他们突然打了个激灵,连忙将这个可怕想法扼杀在脑海里,胡乱想想可以,但不能多想,他们是奴才,也只是奴才,所以做好奴才分内之事就够了,太后从来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官员,奴才也是。

观星楼极远处,在盛浅予似笑非笑的注视之下,南山牧野径直入宫,没有什么人或物事能够阻挡他,见宫墙便拆宫墙,遇宫门便拆宫门,尽管深宫内院曲折弯绕,但他又不是来做客的,不需要遵从那些腐朽规矩,于是毫不客气地用最暴力的方式硬生生破开出一条路来。

南山牧野了解盛浅予,这个女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二十年前南锣鼓巷如此,二十年后紫禁城内也是如此,她总有数之不尽的后手,所以他得抓紧时间。

他此行来上京,只为两件事,一是将那纸屠龙策交与孙长贵,二是夺回恩师赵克己的遗体,赵克己蒙受污名他暂时无法替之洗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恩师遗体继续遭受侮辱,这个老人为大宋尽心竭力,绝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

见南山牧野似是朝自己寝宫而去,盛浅予微微一笑,看透了南山牧野所图为何,有趣,高傲如你南山牧野,竟然也会为了一个食古不化的糟老头子而拼上自己的性命,这老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就是保了你二十年而已,若你当年不那么一意孤行,又怎会沦落到二十年足不出户,以你的能耐,右相之位唾手可得,是你自己要将其拱手让人的。

而今你虽是成就了儒圣之位,可你当真看透了这世间一切?对于此二十年间因果业障,难道从未感到过后悔?

尽管已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可如今想来,女人依旧有些忿忿不平,脚丫晃荡的幅度更加厉害,她的视线中,南山牧野已经变成了一个青色小点,正飞快接近她的寝宫。

这个家伙不是在赵府里头枯坐了二十年吗,为何会对她的寝宫位置如此熟悉?

似乎是见着故人的缘故,素来端庄威严的盛浅予有些复现小女儿家脾气,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声。

她突然想起来了一桩旧事,南山牧野这家伙当初第一次知道自己两位好友竟是大宋太子时,就曾得寸进尺地说过,要将紫禁内城舆图通通记下来,到时候溜进后宫窃玉偷香,反正那两人无论谁当皇帝,都不会对他斤斤计较,再说了,那么多貌美女子,就孤零零一个男人,伺候得过来嘛,他这是替朋友排忧解难,他们不但不能怪他,还得奖赏他。

当时还是太师之女的她,骑着白马,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南山牧野笑骂你这个登徒浪子,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呢,而南山牧野则会耸耸肩膀,无辜道:“圣人说过,食色性也。”

彼时,那两个出身高贵,尚且青涩稚嫩的男人,就会对视一眼,为自己交到这般损友而感到深深无奈。

那是一段无忧岁月,如果那个女人不和南山牧野一起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话。

盛浅予怔怔出神,似乎人老了,总会怀念起年轻时的事,尽管仅从外貌来看,她依旧和二八少女没什么两样,民间传她有倾城倾国之姿的确不假,可有时候,盛浅予对镜梳妆,却恨不得拿珠钗戳烂这张美艳脸孔,她记得小时候爹爹总会抱着她,说我女儿这般姿容,将来必定会让整个上京的男人都会为之倾倒。

爹爹说的没错,可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总会有三个男人用平静的目光平等地注视着她,就仿佛她是那些乡村田野里姿色一般的少女。

现在,那三人中两人已死,一人也快要死了。

盛浅予遥遥望着那青色小点,脸色复归寡淡,她不学武,不清楚儒圣是个何等超脱境界,不过任凭南山牧野有多厉害,她想,遇上了那一位,也难逃一死,毕竟几十年来,那位只输过一次,而且只输了半招。

白帝城主曹晚秋,早在半旬前就已收到密令,悄悄离开了白帝城,远赴上京,为的只有一件事——杀死儒圣南山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