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官之战前,卫昀马战其实不好,他从前在西南云清山,方圆百里不见旷野,比之骑马,肩與或者步行要来得更便利些,马术也多半是夷陵赶往洛城途中学的,只因他是将军府小公子,又素来招人喜欢,故也无人说他骑术不好,直到陇右回来才知道与兄长卫昱洵在马术上还差得远。
——刘源《簪缨世族》
卫昀在那人手下未过三招便已落败,幸而他控马之术虽差些,那匹战马却极通人性的,一看他不是辽兵对手,竟然掉过头来带他往回跑。
齐辽交战百年不休,若说中间没出过逃兵谁也不信,但在战场上像卫昀这样紧跟在主将后面冲过来就跑的还是头一个,一时间,北辽兵士纷纷引弓朝他射去。
北辽箭矢未到,胡都敬的刀先来到跟前,他大约受了伤,眉眼上糊着血,一刀斩在卫昀肩上,后面跟着几个兵士,皆对他刀剑相向。
卫昀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格开他的刀,拧身杀回北辽阵中,胡都敬与几个兵士紧跟在他后面,倒不至让他陷入险地,但只要他退一步,胡都敬的刀只会比北辽利箭来得更快。
城头上鸣金声很快响起,匡炆与那些找不见的陇右将士不知从哪里又钻出来,他身上盔甲只剩了半副勉强挂在肩上,一只手臂止不住往下淌血,腿上还带着折断的箭杆,看着惨烈许多。
钲声已响了数遍,鼓声也早变了调,匡炆带军又冲杀了一番,见实在无法突破北辽主阵才肯带兵回去,或许是忌惮城上弩机,北辽那边没追上来,稀稀拉拉射了几箭后纷纷退去。
医局中人早候在北城,只待卫昀几人下马后便纷纷过来诊治伤者,因着沈不全与平息风的交情,平决明几乎成了专门指派给他的人,一见他的马过来就往上靠。
“军中还有事,容后再叙。”卫昀匆匆扔下这话便往沈不全那里走,半路遇上程潜直接将马扔给他,“我有事找将军,烦你代我看一刻。”
“你手上……”
“无事!”
沈不全那院子离城门不远,卫昀有些撑不住,头脑也混沌起来,踉踉跄跄往回走,冷不防撞到一人身上。
“对不……”卫昀一抬眼才看见是陈姑娘,大约是去给沈不全送酒的,见到他先是一愣,继而拉着他要往医局走。
卫昀白着脸朝她一笑:“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陈姑娘拉起他手来,卫昀当时痛得倒吸口凉气,这才看见血已将袖子浸湿,顺着他指尖往下淌,他急着赶在沈不全回来前裹伤,挣开陈姑娘的手:“外面那些匈人的血,不碍事的。”
沈不全与平息风交情颇好,军中医药虽时有短缺,先前他受伤时却让平决明拿来许多伤药,一直未用完,卫昀找了半天才在门后找到一堆瓶瓶罐罐,一抬头,陈姑娘竟不知何时跟过来了,立在庭院里战战兢兢看他。
卫昀抖着手解了半天也未将身上盔甲解下来,叹口气:“烦请姑娘为我除去身上甲胄。”
陈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副盔甲解下来,又要替他脱上衣,卫昀慌忙拦住:“不必麻烦,拿刀将袖子割下来便是。”
两人折腾了许久才将他肩上伤口裹好,卫昀痛得满头大汗,倚在门上看她将那些伤药放回原处:“对不住,烦你来干这些事,还污了你衣裳。”
陈姑娘只是盈盈一笑,转身去了。
那日沈不全回来的极晚,听程潜说升帐时似乎在父亲面前与匡炆吵了一通,他骂匡炆不体恤士卒,匡炆说他过于心慈手软,说到最后若非萧寒衣拦着两人非动起手来。
“幸而萧长史拦住了,不然将军此刻就要与匡炆一道躺在医局里了。”
“匡将军伤得这么厉害……不对,将军身手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