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臣莫如陛下。”周昌彻底领略刘邦驾驭群臣的风采,叩头谢恩后,退出宫殿。
在回家的路上,周昌一句话不说,马蹄“嘚,嘚,嘚”叩击着冰寒大地,在欢快地奔跑,似乎也叩击着他的心。他有些烦躁地掀起车帘,让凛冽的寒风尽情地在他那张国字型脸上刮着。
车夫周顺瞅一眼周昌凝重的脸色,知道主子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他一声不吭,只顾赶车往前奔驰。“吁”,车子行驶大约两刻功夫,在周顺的吆喝下,终于停在周昌的府第。
“侯爷,该下车了。”周顺一声提示,把周昌从茫茫的深思中唤醒,他撩起朝服,从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步履沉重地走进他的侯邸。
“君侯回来了?”正在做针线活的夫人寒梅停下手中活计,起身给周昌打招呼。
“嗯。”周昌板着脸,冷冷地说:“从今天起,你收拾……收拾咱家的行李。”
寒梅一脸困惑,问:“君侯你刚进门,不说三,也不说四,让贱妾收拾行李,贱妾不明白。”
“我要随赵王如意到邯郸任赵相,就这么简单。”周昌一句话恨不能在地上砸一个坑。
“任赵相?”寒梅望着丈夫一张四方型的国字脸,看样子不像开玩笑,心中困惑不解,不由问道。
“对。”
“你怎么又犯傻呀?”寒梅倒吸一口凉气:“放着御史大夫这个京官你不干,到地方逞什么能?”
“皇命难违呀,难道我愿意远离国都吗?邯郸再繁华,再富裕,它也比不上长安啊。”
“想必你惹了皇上,皇上有意贬谪你到地方。”寒梅撅着小嘴猜测。
“恰恰相反。”周昌瞪圆眼睛,解释说:“皇后与戚夫人闹摩擦,陛下深忧赵王如意的安全,念及我保全太子……有恩于皇后,想让我在皇后与戚夫人之间……搞平衡。”
“怎么样?”寒梅嗔怪说:“平时我是怎么劝你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倒好,保全太子时,你挺身而出,保全赵王时,你又重任在肩,哪里水热,你就往哪里跳。”
“皇上最后锁定我。”周昌声音依然不减。
“还有理?”寒梅反唇相讥。
“倒不是。”周昌固执地说,“你看我不去,谁又能去?”
“天下离了你周昌还转圈吗?”寒梅觉得周昌不可理喻,小声嘟嘟囔囔:“赵相是一个烫屁股的位缺,出力不讨好,当初皇上能给你面子,将来皇后未必给你面子,你等着瞧吧。”
“那夫人……你说怎么办?”周昌耸一耸肩膀,两手一摊,有口无心地反问。
“称病辞职。”
“这种话咱也能……在皇上面前说出口?这不符合咱周昌的脾性。”周昌红着脸辨解。
“说一千,道一万,贱妾还是那句话,赵相你不要当,赵国你不能去。少给你自己,也少给咱这个家找麻烦。”寒梅有些儿激动,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周昌沉默了,沉默的时间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他想了许多,越想越感到责任重大,越感到不能耍滑头,溜之乎也,而应该知难而上。他毅然站起来,大手在空中有力地画个圆弧,铿锵有力地说:“赵相越是烫屁股,我越要去尝试。”
寒梅的泪扑簌簌落下来,知道周昌认准的理儿,十头黄牛也拉不回。“周家从此麻烦了。”寒梅自言自语地说,轻轻地走进内屋,开始收拾离家远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