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未在府中常住,只每隔上个一年半载在府中小住三五日,隔着屏风,与她说会儿子话。
她这一住,便是二十年,直到她被人勒死。
浮光掠影,梦中一世草草,今儿细细回想来,真是懵懵懂懂,活得糊里又糊涂。
因着贵人的庇护,逢大难未遭罪,极其的幸运,拘在一处安安静静了却残生。兴许是前半生太过顺遂,惹得老天嫉恨,才让她后半生磨性子以作补偿。
梦中之景真假未辨,太过虚无缥缈,所知所见所记皆有限。费力回想,堪堪将梦中事连贯起来。
绝不会坐以待毙,她信,事在人为。世间诸多变数,若她还是浑浑噩噩,最好的结局,亦是最坏的结局,莫过于在那贵人府邸中苟且多年,整日在迎接死亡的怖惧中过活。
她当如何,才能走出这出死局?
且看看吧……
晚间用膳后,卫翕将亲手抄的佛经拿出来引得太后开颜,抱着她直唤心肝儿,笑着笑着最后竟落了泪,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看元姑姑悲喜交加、欲言又止,捧着她手抄的佛经亦是双眼通红,卫翕忽的明白过来,听说,朝阳公主极为孝顺,想必经常手抄佛经给太后祈福吧。
落泪伤气,卫翕故作懵懂,“太后为何落泪,是翕儿的字太难看吗?”
太后登时笑了,扫去伤感,元姑姑递了帕子给太后擦拭,“你个小机灵鬼儿!”伸手点点卫翕鼻尖,“字儿虽不难看,但比起穆清,差远了。”
独孤穆清,忽的提起此人,卫翕的心猛突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掩下眸子里的异色,“翕儿如何能同太子殿下比,太后您不公平。”扎在太后怀里撒娇。
待到情绪缓和,卫翕挪了挪身子,以便舒舒服服抱住太后的胳膊,头轻轻靠着。
太后慈爱地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顺着发丝。
“翕儿,安乐侯回京了。”
卫翕没说话,整个身子莫名绷住。手边的小人儿久久不语,太后叹口气,继续道:“你若不愿回安乐侯府,哀家自会帮你找个理由回绝。”语气里满是疼惜。
月余前,卫翕回府庆贺安乐侯夫人生辰,太后估摸着,卫翕至少得在安乐侯府住上个半月,哪知,过了两天,小人儿便带着玉心回了寿阳宫。
当晚不明缘由的起了高热,梦呓不断。
传来常玉石诊治,是寒气入体,心魔缠身。讯问玉心得知,卫翕给安乐侯夫人请安时,被她以目无尊长为由,禁足梧归院,不得出席当晚的宴会。
呵,好一个目无尊长。
她不过是当着卫王氏的面,言语上刺了一刺她那胞妹卫恣瑛。至于寒气入体,应是那晚,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吹夜风所致。
隔着水榭院墙,听着外边隐隐约约传来的语笑喧阗,原来是卫恣瑛闹着想看戏,卫王氏特地请了一台戏班子进府,热闹极了。
宫中有处前朝遗留下的梨园,不为顺安帝所喜,早已荒废,她在寿阳宫待着烦闷时,会去那儿清静清静。因着心底深处,那段特别的经历,她对乐舞杂戏上了心,平时不易听到见到的,那天晚上,她听了个饱,甚至胆大包天爬了墙头。
事情由她生病所起,以太后不痛不痒,敲打卫王氏几句终结。
话说回来,照她以往个性,太后这般围护,她自是光明正大赖在寿阳宫,甩着小性子不回去。梦中也确实这般做了,逢年过节,寿诞生辰,顶着太后的由头避过去,从来不乐意委屈自己,在宫中嬉笑玩乐,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