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啜抬手示意处摄图闭嘴,璇玑又道:“大君这样说,便是认了北庭已经输了意志。
“渤海遗民本来溃不成军,忽而反叛只是因为王寿。”
默啜笑笑,“你的意思是杀了王寿,一切便解决了。”
”渤海瘟疫泛滥,我们自己的驻军还不知能不能保住,不能再让精兵不明情况,就去送死。“处摄图说,他怒视璇玑,朝默啜道:”请汗王三思臣弟的想法。”
“不。”
璇玑的笑在灯下更是讳莫如深,像是一朵逐渐绽开的昙花,让人看不真切。
“若是杀了王寿,还会有第二个王寿,第三个王寿。妾的意思是,杀人不是必要,要诛心,才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靖明元年的夏天似乎是一眨眼便过了,冷得十分早,九月初就下了一场罕见的初雪,将半个北庭都埋进了寒冬里。辽东之地的瘟疫因为天气骤冷而得到些许抑制,默啜才亲率大军朝东行进。大军还未到辽东之地,那里便已谣言四起。
“王兄,我还不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听一个女人的话。”处摄图与默啜一同坐在毡帐中,大军已经急行至檀州,再走上五百里,便到了渤海边界。
天色渐暗,又下了一场雪,默啜先派了斥候,军队原地扎营,明日再行。
处摄图将火上的酒拿出来,先给默啜倒了一个海碗,默啜仍看着地图,无暇理他。处摄图自知无趣,自己喝了一海碗暖身。
“她是南齐人,非我族类...”
默啜抬起头看着处摄图,处摄图被他不明的神色震慑了片刻,又道:“她虽然是一副温驯模样,可王兄你忘了吗?她原先做大阏氏的时候,也是如此。斯兰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军务都不管了。”
处摄图是默啜与斯兰的同胞弟弟,脾气被宠坏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是直性子,不懂得婉转。所以斯兰和默啜都放心让他带兵,不生疑心。
“可她说得不错,杀人不如诛心。”默啜放下地图,喝下一碗热酒。
处摄图凑近道:“但王兄你想,渤海此次为何如此大胆,王寿那竖子如何回到辽东,一个小国如何敢突然叛乱。”他看着默啜皱起眉头,又火上浇油,“南齐皇帝自然脱不了干系,可王兄这边,也得留着防人之心。”
“这是自然。可她身在北庭多年,从未有人发现她与南齐同谋。你有些疑神疑鬼了。”
处摄图不屑道:“疑神疑鬼不打紧。弟弟我只是担心,她若一心为王兄谋略,是最好。可她终究是南齐出身,谁都说不清她是不是背叛母国。若她就是祸根...”
默啜让处摄图打住,叮嘱他少喝些酒,就把他撵出去了。
“汗王怎不多喝些酒暖身。”璇玑方才就站在帷帐之后,把处摄图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默啜笑笑,指着她的脸,说:“处摄图方才还要我斩草除根,你不怕我喝醉了,手起刀落....”
璇玑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坐在方才处摄图坐在的位置,看盘中二人撕咬剩下的煮牛肉碎屑,笑道:“汗王的刀是草原上有名的,我该庆幸没什么痛苦。”她说得云淡风轻,“但若是手起刀落,汗王就要再寻一位与三大家族都无关的贵女,另立一位大妃了。”
默啜笑着,像是勾栏里最耀眼的花魁那般魅惑的笑。
“辽东如何?”
璇玑手里的剪子还没碰着那烛芯,燃了大半的蜡烛便爆出了一朵灯花。她霍然一笑道:“最后的那些孩子白日已经到了开京城,大概明日便有消息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