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妾生性如此。”馆陶郡主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馆陶郡主有三十多岁的模样,笑起来很温柔,像是夏夜中静静绽放于水上的芙蕖,恬淡又不可亵渎。她有三个儿子,最年长的李皖已经十五岁,年幼的孩子也要读书了,可她清隽的容貌却没有因为生育之伤而改变。
武帝长叹一口,像是无尽的情意都从心口涌出。黄铜镀金的仙鹤滴漏有节奏地滴滴答答,除此之外,所有都静止在这一件书房里。
“我....”
“陛下又要老生长谈。”馆陶郡主开口就嘲弄,直接截断了武帝想说出口的话,看来这样的场面之前曾发生过无数次了。
地上的身影浮动,有玉器碰撞的悦耳响声,应是馆陶郡主今日所穿的那件湘妃色衣裙上的玉佩作响。
“徽音。”武帝轻声呼唤馆陶郡主的姓名。
“朕不许的,你不能违逆朕。”武帝十分强硬的态度,如果不是前一句,璇玑不会怀疑这是那位杀伐果断的“父亲”。
“你是帝王,自然有号令臣民万物的权力。”馆陶郡主如是说,“你已是帝王,便不要再叫我‘徽音’,妾是陛下的臣民,陛下要妾留下,妾自然会留下。”她说话一直都是轻声细语的,让人倍感亲切。可说出这样绝情的话,这样的语调,又让人觉得格外冷酷。
武帝像是一拳打在书架上,大概是几本书的书脊扑扑簌簌掉在地上,闹出不小的动静。
“你何苦。”这一句,格外悲切,馆陶郡主又说:“陛下,你我并非当年,我容颜老去,芳华不再,你也坐拥天下,膝下有女承欢....”
盛夏的雨最为无情,以抚慰万物为名,实则是一年中最狠辣。
“徽音。”武帝轻声唤她闺名。
馆陶郡主是娄氏本家,按着血缘算,也绝不算是远亲。她当年嫁给李皖的父亲,算是轰动一时的下嫁。美貌过人的馆陶郡主毅然嫁入寒门,做糟糠妻,或在外人眼中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一段佳话,可此后种种,又在如今看来,却又像是不得已的妥协。
这样高深的宫殿之中,锁着一个又一个秘密,就像是天上数不尽的繁星与阴沟里数不尽的蝼蚁。无论是愉悦还是悲寂,亦或是其他别的感情,以何种方法都不算是什么能让人记住的。
璇玑大胆猜测,这二人之间,必然有过难以割舍清楚的瓜葛。或许曾几何年,馆陶郡主少女怀春,深深迷恋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明知是孽缘,却还是一腔孤勇。
她自己都从这样的故事里走过来,对相似的气息是最敏锐的。
”徽音“这个名字,本是《诗》中赞颂悦耳的琴声的,却又赞誉女子作为正妻的美德。
顾明发之永怀,仰徽音之如在。
馆陶郡主是娄氏女,武帝是一代帝王。真是个既可笑,又可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