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往事,便觉吴家满门风雨飘摇犹在眼前,女子轻叹一声,一双美目只缓缓垂着,看不出悲喜。
当年,自己一时糊涂,与夫君吴令合谋意欲垄断大凉盐铁,后事情败露,为了自保,不得已杀了吴令灭口,还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说他是畏罪自裁的。若说这么多年来,自己可曾有过愧疚,随着光阴不分昼夜的冲刷,这心思已是淡不可察了。
“这些…都是吴庸说与你知晓的么?”
“皇姑母可是后悔没将吴先生也一并杀了灭口?”
“当年我与吴令密谋此事之时,便要他立誓,除我二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果然,他还是信不过我的,也是,他吴家有此风光,是几代人的心血,他又怎会拿来只为博我一笑?”南宫姝兰敛起眼角半滴泪,转首望着庭前的一树玉兰,神色不无苦楚,轻笑一声又道,“你们都不知晓…当年的他有多喜欢我,即便是我教他去死,他也不会犹豫半刻。”
“驸马一片深情却被辜负,实在是可惜。”
南宫姝兰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低声问了一句,“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南宫熙月向前俯了俯身子,紧盯着女子一双美目俏声道,“寻常百姓都知,家丑不可外扬,似这等有损皇族颜面的丑事,熙月绝不会再让多一个人知晓了,也就是说,皇姑母的秘密在我这儿,安全的很。”
南宫姝兰瞧着侄儿那一双戏谑的眸子,转而问道,“我猜,你根本就没打算离开王舍城,对么?”
南宫熙月收回目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来,“我既回来了,怎有再离去之理?”
“是以,我若不助你留下,你便要去圣驾面前告发我?只是,你高看我这个长公主了,更看错了当今圣上,即便我此时进宫去跪下求情,也留不住你姐弟二人的。”
南宫熙月想也不想,张口便道,“若是由我来做这大凉的新君呢?”
南宫姝兰闻言,心头一颤,身子亦随之一颤。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这大凉的定王殿下,谋权篡位么?
南宫氏秉承三代,他竟是第一人。
“熙月,你…”
南宫熙月罢罢手,笑得满不在意,“皇姑母是想说,当年我父王都未敢做的事,我必定是做不成的,是也不是?”
“不错,三哥当年重兵在握,却终究还是撕不破这君臣之礼。”
“若是父王当年反了,皇姑母可会帮他?”
“均是手足至亲,我能如何选?”
“那么如今,在我和南宫赫羽之间,皇姑母必要做个决断了。”
“我且问你,你府上无兵无将,你拿什么反?五千禁军守卫皇宫,日夜不离,更有骁卫将军麾下新进的三万精兵驻守王舍,如今大将军还在朝上,城外东郊有他五万亲兵候着,莫非你是有天降神兵?”
南宫熙月于这王舍城中有几兵几将又如何不知,却是好毫不放在心上一般。
“此事无须皇姑母劳心,我自有安排,若是女君不在了,这形势势必一夕之间就变了样?皇姑母是当朝长公主,皇族之人还存于世上的,以您为尊,您若是站在我身旁,还怕群臣不俯首称臣?”
女子目色一凛,颤声道,“你...你想要了陛下的命?”
“父债女偿,有何不妥?”
“她终究才十六。”
“那又如何?她非寻常女子,要怪,便怪她的父皇将她亲手送上了这要人性命的王座之上。”
南宫姝兰看着那一双眸子里氤氲着的寒意,知他心意已决,顿了顿,再也没了苦口婆心规劝一番的心思。
不帮他,自己存亡便只在一朝一夕间。
君臣之纲、夫妻之纲,都是国之根本,在大凉臣民眼里,弑杀亲夫只怕是比弑君篡位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过。即便是她南宫姝兰,若是此事败露,即便圣上不深究,莫说这皇城,放眼整个大凉,也将无自己安身之处,更别提如今这长公主的尊荣。
当年平王是如何身败名裂含恨而亡的,自己想尝尝么?
可若...帮他,于自己又有何好处?
贵为大凉开国帝王的独女,本该是这大凉上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即便是昔日的单皇后受宠多年,亦要礼让三分。不曾想,女君称帝,这长公主的头衔沦落为有名无实,实在教人意难平。
南宫姝兰再次开口,已毫无犹豫,“皇陵归来,你们姐弟便要奉旨离京,这短短几日,你又作何谋划?”
“陛下要为先帝守陵三日,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