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哥儿,虽然我能猜到你来找我的原因,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你的意思。说说看吧,你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凭什么?”
贾环闻言面色一肃,坐直了身子。
他心里其实很郁闷,感情前面那么多功夫都白给了,这牛继宗说话怎么跟买菜一样,偏要算这么清楚。
“世叔说笑了,侄儿能图什么,不过是咱们两家情分渊源如此,合该多走动的。”
牛继宗嗤笑一声,这混小子,精的跟鬼一样。
贾环不过是说笑,他知道要把话说明白,想了片刻,才笑声道。
“咱们两家虽然这些年很少走动,但祖宗的情分还是在的,侄儿希望能将这份情分,再重新捡起来。”
牛继宗原是要喝茶,都快送到嘴边了,又轻飘飘地放了下来。
“有志气,可你离你们贾家的话语权,还差了太多。”
他知道贾环说的不仅仅是贾家同镇国府这两者,亦是其他几家开国勋贵。
但这对于贾环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贾环是庶子,很难拿到贾家的爵位,亦或者是管家权。
贾环自然也知道牛继宗的意思,这是在提醒自己,你不够资格,他下不了决心。
虽然很憋屈,但贾环不气馁,清了清嗓子,又笑道。
“正因为侄儿是庶子,所以才来找世叔。
侄儿想做贾家的主人,这是侄儿自己的事,不敢来劳烦世叔。
不过侄儿觉着,这都取决于自己的能力。
如若侄儿是嫡子,那么同世叔来往也冠冕堂皇一些。
正因为侄儿是庶子,所以不主动来同世叔走动走动,亦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牛继宗一一听着,不时赞许的点点头。
贾环的这番话,才算是对了他的胃口。
旁人恐怕不知道贾环在说什么,但牛继宗却听的很明白。
这已经是说的很清晰了,贾环对自己拿到贾家的管家权很有信心,并不需要牛继宗插手。
如若是宝玉来找牛继宗,那一定不是现在这个场景。
也许对于宝玉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一件事,换贾环来就会非常的艰难。
世人惯来是这个概念,嫡庶有别。
所以贾环知道自己想同镇国府建立关系不容易,他才早早地接触过来,想建立良好的关系。
牛继宗觉着,一时的处境并不重要,贾环是不是嫡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开国勋贵之间关系的认知。
只如此看来,牛继宗是对贾环非常满意的。
不容易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看清楚自己的定位,也能看清楚宁荣两府同镇国府之间的关系。
贾环看着牛继宗脸上满意的笑容,爽朗地同他笑了笑。
牛继宗对贾环这几番的出色应答非常欣慰,贾家的黑风旗,总算又有一个掌旗人了。
兴趣愈发被贾环挑拨了起来,牛继宗笑着问道。
“再问你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了,你说我这镇国府,还能富贵几年。”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了,吴氏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牛继宗,贾环微微低下头,眉头紧锁。
这是的很尖锐的问题,镇国府,什么时候倒霉。
贾环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心里真的有些淡定不下来。
牛继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这么坦然地问别人,你看看我家,什么时候会家破人亡?
牛继宗一脸期待地看着贾环,仿佛他原先问的不过是一些平常问题,只等待着贾环的回答。
贾环想了很久,才能确定牛继宗是真的想看看自己的眼界,并不是同自己说笑。
苦笑一声,贾环抬目望向牛继宗,轻声道。
“世叔真会为难人,侄儿说了,世叔可不要翻脸。
世叔在一日,镇国府富贵一日。
世叔若是到了百年之后,如果有幸我大梁有战事,则镇国府富贵。我大梁愈发强盛,则镇国府亡。”
牛继宗脸上的笑意登时凝固了,再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牛继宗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吴氏在旁边都担忧起来,才有了动静。
一股杀气径直向整个房间覆盖过来,只叫吴氏同贾环两人心头一颤。
贾环当真没见过这种光景,更没感觉过这种感受。
杀气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他的根源,出自于人本身的恐惧。
牛继宗只是那么站着,脸上的那副神情狰狞恐怖,眼神说不出的让人恐惧。
贾环没见过杀人犯,但看到牛继宗这幅模样,心里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做杀人如麻。
牛继宗此时心里只觉着悲哀,什么是武勋,武勋本就是最可悲的那一群人。
只昨天刘成说一遭,今天贾环说一遭,他真的有点情绪失控了。
他们几辈子打生打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还不如寻常庄户人家。
许是发现了自己影响到了屋内的两个人,牛继宗才连忙收拾了一下脸色。
吴氏倒还好,离得很远,只贾环真真是头皮发麻。
甚至浑身都麻了,没见过这种场面,实在是接受不了。
直到牛继宗恢复了原先的神情,贾环胸口的气才喘了出来。
继而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牛继宗连连给贾环拍了拍背,好笑于贾环的狼狈。
“你小子当真是个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贾环抬头一脸无语地看着牛继宗。
不想牛继宗并不在意,只轻轻拍了拍贾环的肩膀。
幽声长叹道。
“贾家有了你这个混小子,至少再延续一世的富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