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街边的更夫边打哈欠、边敲铜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
已经是四更天了,疲倦的更夫拢拉着浑浊的双眼,疲态难掩。
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的,姜府却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新来的小丫头不明就里,强打着精神,抱怨道:
“大半夜的,还折腾个什么,让不让人明天干活儿了!”
她刚被闹醒,不耐烦的很。
“你瞎说什么呢!仔细被嬷嬷掌嘴!”
另一个丫头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
“听说是府里的老夫人快不行了,这才让底下人时刻准备着!”
“啊?是那个有一品诰命身份的老夫人吗?”
“你说呢?除了她府里哪儿还有别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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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人们议论纷纷的姜老夫人此刻正躺在床上,交代后事。
“什么时辰了?”
老太太隐约听见了更声,突然停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一家之主的姜老爷姜辙脸色沉重,眼眶微红,答道:
“老夫人,四更天了。”
旁边的姜夫人絮娘子也跟着抹眼泪,帕子都哭湿了好几条,老太太看着打趣儿道:
“絮娘啊,有什么好哭的呀!老太太都八十有二了,别人还活不了我这么久呢!有什么可难过的!”
“老夫人……”姜夫人背过身擦眼泪,逞强道,“……快别这么说!”
啧啧,是个好孩子啊!就是人太实诚了!
老太太心中一琢磨,转而对姜老爷继续道:
“辙儿啊,你也不哄哄你媳妇儿!”
姜老爷拍了拍姜夫人的背,长叹了口气,接着先前的话道:
“您的后事该如何安排?还是按老规矩和父亲合葬吗?”
他说的父亲,是十多年前逝世的姜老太爷、也是上一代内阁首辅——姜衔,姜大人,老夫人的诰命身份也是她丈夫姜大人请封的。
老太太听了眉头一蹙,沉默片刻才道:
“诶!还是算了,老身与他夫妻五十多载,他不腻味老身都嫌腻味了,何必再到地底下讨嫌呢?”
姜老爷听了一惊,神色难辨,姜夫人连忙转身,看向丈夫,也是复杂难言。
“老身嫁来姜府没几年光景,家中父母便相继离世,诶!说来也是惭愧……”
老太太追忆起往事,神色流露出几分怀念,不过几瞬的功夫,她便回过神,看着姜老爷开口道:
“不若将老身葬在陈氏祖庙旁,与父母作伴,尽一尽未尽的孝道,也算是了却了一桩憾事!如何?”
姜老太太出自陈家,姓陈,名容,陈容这个名字已经十多年没人叫了。
姜夫人听了,心中一酸,建言道:
“何必要葬在外头?既是尽孝,不如就葬入祖庙吧!”
姜老爷没说话,但见他微微颔首,显然也是认同妻子的。
“出嫁女葬入祖庙,怕是会引来无数闲言碎语吧!若是再打扰了先人的清净,老身到地底下怕也是不得安宁……”
老太太脸上的苦笑慢慢淡了,她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至于你父亲……老身记得你母亲也是孤身一人,不若将他二人合葬?生前不能相守,身后地底下作伴,想来你母亲定是愿意的!”
姜老爷并非姜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而是小妾素娘子所生,后来过继到姜老夫人名下,才当作嫡子培养的。
老夫人也不让姜老爷叫她娘,而是一直称作夫人,后来长大娶妻之后,才改叫老夫人。
至于为何,这又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了。
姜老爷听了,浑身一震,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姜夫人掐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磕了个头:
“多谢老夫人恩典……子恪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子恪是姜老爷的表字,是老太爷姜衔取的,要他慎守、恭敬,勿忘君子之风。
老太太抬手示意他起身,继续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