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止爆发的后果很严重。
他心念一动召唤本体霎时窗外一道犀利剑光裹挟着滔天剑气猛的冲了进来。
重渊立时警觉,下意识一扬手,层层魔气在周身布下结界怎料剑气只是虚张声势看着锋锐无匹只是刚刚触到结界便纷纷溃散在虚空中化作了虚无。
重渊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猛的一转头,床上躺着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疑惑的皱了下眉。
“道尊?”
那剑气和他在道尊身上感觉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刚刚目的旨在声东击西的救人,不欲伤他所以剑气威力减弱了不少。
这么说来,道尊一直跟在白轩银身边为他保驾护航,之前也是跟着他进了白玉京刚刚是以为他想对他不利所以才突然出手?
只是他怎会无声无息到了魔宫?
看来魔宫结界还有待完善的地方。
他想着忽而感觉手有些痒,低头一看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朵鲜红色的桃花。
他眨了眨眼伸出一指戳在花上一按。
桃花乖乖缩了进去皮肤上一片平坦看不出丝毫痕迹。
下一刻另一只手背上又冒出一朵,接着是头上一朵,脚上一朵
重渊不淡定了。
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刚刚抵御剑气的时候似乎是用了一点魔气,灵魔平衡被打破,体内的磐玉血桃果灵气开始造反了。
我就不信镇压不住你!
他当即挥手布了层结界,盘腿往床上一坐,一边开花一边打坐。
卿止逃出寝宫之后,一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里,果断抛弃了燥热敏感得不行的化身,换回了本体,这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心里憋了一股火,很想发泄出来。
你怎么能是这样的魔尊?亏我还这么信任你!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有点不太对,魔尊虽然看着有点轻浮,但从不对人动手动脚,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况且他是被白殷旒打晕的,说不准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不行,我必须得找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化身在药效散去之前是不能用了,干脆就以友人的身份去吧。
想清楚后,他又原路回去,走到寝宫门口,出于礼貌敲了下门,“魔尊,我是道尊,冒昧打扰,可否一叙?”
重渊正和灵气激烈交锋到关键时刻,骤然听到道尊的这句问候,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
这是来给徒弟算账来了?
一个分心,魔气岔气走错了路,霎时兵败如山倒,体内经脉被灵气全面霸占,重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卿止在门外等了好半响,一直没等到里面的人回话,心里一时有点担心,会不会刚刚的剑气出手有点重把人伤了?
他试着推了下门,寝宫的大门很轻易便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人呢?
他走了一圈没找到人,来到床边掀开床帘,床上也是空荡荡不,有朵桃花。
拳头大的桃花,颜色如血般深沉殷艳,有种邪性不详的美,五片花瓣形状完美至极,每一条弧度都柔韧利落,金黄色的九根花蕊悠然而立,宛如王者君临世间,整朵花都带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只是一朵花,偏偏让人有种冷酷霸气的感觉,很像是那人的气质。
卿止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伸手把那朵花捧起来,道:“我带你回道宫吧。”
顿了顿,想起不经主人同意随便从人家家里拿东西不太好,但随即瞥到床上散落的绳子,脸色僵了一下,又道:“算作一点利息。”
重花渊:“”
不,你放手,我绝对不跟你走!
可惜卿止听不到他的心声,捧着大桃花心满意足的把他掳走了。
走之前他给魔尊留了张纸条放床上:
轩银的事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你的大桃花我拿走了,若想取回,道宫见。
很好,这样就不算偷了。
最后环顾一圈寝宫,自觉没遗漏什么,卿止抬步,走人。
一出魔宫,入目便是满山满眼的桃树,月色下的桃花蒙了一层朦胧的轻纱,看起来越发的娇艳动人。
卿止为这美景沉迷片刻,又回头看了眼坐落在桃林之中的魔宫,叹息道:“和你真配。”
重渊:“”
行吧,我就当你夸我了。
卿止捧着花一路往山下飞去,飞着飞着,神念感觉到一个比较熟悉的气息。
白殷旒。
他身形一顿,眯了眯眼。
有仇不报是怂剑,有仇必报是利剑。
作为一柄凶残的剑,我应该砍死他呢还是戳死他呢还是削死他呢?
他把花小心翼翼贴身藏好,往下飞去。
白殷旒正在山下紧张的观望。
十界山位于魔道中央,魔道十宗在周围共同拱卫十界山而立,换言之,要想入魔宫,必须先入十宗,再闯过那满山都是妖兽的桃林才可,山上可也是有大乘期妖兽的,白殷旒不想冒险,干脆就留在山下了。
他现在正在万魔宫里的大殿里。
万魔宫宫主宫辞音正坐在他对面,含笑看他。
白殷旒被他看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漠回视。
宫辞音微笑道:“这会儿,尊上应该已经收到你的礼物了,白家主不妨猜猜,尊主会作何处理?”
白殷旒淡淡道:“自然是享乐了,宫主这话何意?”
宫辞音微笑更深。
他一袭白衣坐在那里,看着优雅谦逊,那双眼眸却是诡异的血瞳,即使他脸上的笑再和煦,配上那双瞳眸便显得万分诡秘,尤其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名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可以的话,白殷旒是不想招惹他的,魔道十宗十个宗门里,万魔宫的宫主是除过百剑门门主,素有“剑魔”之称的尹墨之外最强的存在,大乘境的妖兽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在整个魔道里实力排名第三。
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他的天赋。
一身可控心魔的天魔骨,一双可看破心魔的天魔眼。
但凡是人,总有不得意之事,久而久之淤积在心里就成了心魔隐患,而他的眼睛可以看破世间一切心魔,并加以控制,进而不知不觉操控整个人。
他是魔道里最恐怖的存在,很多人宁愿犯到尹墨手里,也不想犯到他手里。
那是一场噩梦。
白殷旒本来也不想招惹他的,奈何他把魔道十宗都逛了个遍,其它九宗都拒绝了他的进入,唯有万魔宫接纳了他,在听了他来意之后,出谋划策帮他送礼,还很热心的帮他联络了竹音,让他把那份“礼物”送上了山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殷旒等着宫辞音和他要代价。
但宫辞音微微笑着,说:“这就当是个人情,我也很想看看尊上收到这份礼物时候的心情呢。”
白殷旒信他个鬼。
但面上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和他坐在这万魔宫里等待山上传来的消息。
不久,一道人影从外边奔了进来,是一个绿衣的俊美男子。
竹音一进来,甚至顾不得行礼,连忙喜道:“家主,魔尊收了,魔尊收下了!我走的时候魔尊还叫他美人,语气听起来很高兴,白家有救了!”
白殷旒立刻站了起来,脸上也忍不住显出一丝惊喜,“真的?他真的收了?”
竹音狂点头,“是的,我在寝宫刚见他的时候差点被他一掌拍死,后来我一说床上有大礼,他就过去看了,一打开床帘就叫美人,一准收了!”
白殷旒再也抑制不住喜色,一拳敲在掌心上,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吃人手短,拿人手软,我看他再怎么好意思对白家出手!”
话音一落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万魔宫宫主,脸色一僵,立刻转头看去,却见宫辞音脸色微有古怪,看向竹音,问道:“你确定他收了?”
竹音一见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低头避开那双血瞳,恭谨道:“回宫主,我走的时候魔尊看着的确挺高兴,再之后的事情我人已经走了,并不太清楚,但依他先前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收了的。”
宫辞音饶有兴味的挑了下眉,“叫美人啊,他一般见到美人都会很高兴的叫一句美人,然后再送一块玉,但他五百多年没有过一个枕边人,若我没猜错,他应该还没破身。”
两人一愣。
宫辞音继续他那温文尔雅的微笑,“所以他的后续应该是,很温柔的给美人松绑,很温柔的给美人压惊,再很温柔的帮美人出气,把送他上山的人交给他处理。”
竹音白殷旒:“”
宫辞音手中折扇一摇,半遮住嘴角微笑摇头,“所以啊,两位,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殷旒紧紧的盯着他,不甘道:“结果你早就知道,你帮我,就是为了看这一出好戏?”
宫辞音唇角含笑,暖若春风,血瞳却是一片冰冷凉薄,他微微笑道:“如此精彩的戏码送上门,我为何不看?”
果然是个恶魔。
白殷旒冷冷回击,“宫主如此做,可是把魔尊也算计进去了,就不怕他秋后算账?”
宫辞音一点也不在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啊,正好最近过的太舒坦有点皮痒,就让他抽一顿吧。”
好戏看完,耐性尽失,他随意一挥手,“两位请吧,我这里就不留人了。”
即使再不甘心,白殷旒也没同他动手的胆量。
与别的人战,最多战败,大不了一个死,落到宫辞音手里,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他一点也不想体会那由心魔操纵的恐怖噩梦。
所以他只能在留下一声冷哼之后,甩袖往大殿外走去。
刚刚出了门走到殿外的广场上,一阵微风吹来,广场上无声无息多了一道人影。
一袭蓝衣,清冷如月,颜若天赐,倾城绝伦。
白殷旒抬头之间猛然瞥到那道人影,霎时间骇了一跳,立刻道:“你是谁?”
卿止淡淡看着他,抛出两个字,“道尊。”
白殷旒心下一惊道尊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道尊和魔尊关系真如弟子们所说那般好?
这看着像来者不善啊
他按捺下浮躁的心思,脸上扯出一个微笑,“道尊来此应是来找宫主的,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微微笑着,看似淡然自若往前走去,直至走过了他身边,卿止依旧没阻止。
白殷旒松出一口气,正要飞身走人,忽而听到身后的人说了两句话。
他说:
“我刚刚在魔宫。”
“白轩银乃吾之友。”
白殷旒心里咯噔一跳,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想也不想,运起此生最快的速度飞身掠出。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虚空中万千剑气凝聚成型,四面八方封锁了他的逃路,接着,剑尖对准中央的目标,骤然往回一刺。
“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夜色的寂静,回荡在万魔宫的殿宇之间,一时间万千灯火同时亮起,万魔宫的弟子们都出来看热闹了。
卿止淡淡往周围看了一眼,虚空一踏,人便消失不见。
宫辞音这才悠悠然的从大殿里晃出身来,一步一步来到地上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身前,看着他身上无数个血窟窿,一笑,“啧啧,这可真惨。”
白殷旒虚弱的眨了眨眼,一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吐出,压根没法说话。
宫辞音微笑着看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竹音,声音温和道:“好了,把你们家主扶回去吧,可别脏了我的地盘。”
竹音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连滚带爬跑上前来,扶起白殷旒忙不迭往外走去。
宫辞音微微笑着看他们远去,目光顿在卿止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
“道尊”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慢慢淡了下去,喃喃道:“这可真够凶残的,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
他虽不介意被抽,但可是很介意这种血糊糊不成人样的惨状的。
这白殷旒也是够极品,不止魔尊,现在把道尊也惹上了,能让这两位一起惦记,也是个人才了。
卿止不到三个时辰便回到了道宫。
魔域极为宽广,普通大乘期修者走个三天也不一定可以走完,凡人一辈子也只能走到一小部分,于仙人而言也就是三个时辰的事。
道门位于修真界东域,千衍宗在东域中央的浮云山上,道宫就在浮云山顶上飘着,整一座蓝白相交的宫殿都浮在半空,虽说每年维持这个浮空阵法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灵石,但这是千衍宗一大象征,也是千衍宗的底蕴和标志,所以宗主和长老们还是很愿意在上面花灵石的。
况且千衍宗也不差灵石。
卿止从天空中落下的时候,道宫侍候的洒扫童子们都吓了一跳不是说道尊出去历练,有个百八十年不会回来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难道是历练出了什么事情?
道宫大总管莲生迎上前来,悄悄看一眼道尊的脸色,发现他面上虽和往常一般冷,但整个人莫名就是散发出一股愉悦的气息,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看样子不像历练失败,应该是有所收获。
他恭敬行礼,“恭喜道主历练归来,可要通知宗主长老?”
卿止现在满心都在胸口贴身藏着的大桃花上,压根不想理其它事情,淡淡一摇头,道:“不必,退下。”
莲生恭敬退下。
卿止回到自己的宫殿上华阁里,第一件事就是拉开衣服,把胸口的大桃花拿了出来,捧着花道:“你先待一会,我去给你找花盆。”
他把花小心翼翼放床上,转身去找花盆和土了。
重渊见他不再时时刻刻拿着自己了,终于松出口气来。
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基本搞清楚了自己的状态。
磐玉血桃果的灵气还未炼化就蔓延到全身经脉,勾动他体内四分之一的磐玉血桃花血脉,使他不受控制变成了朵磐玉血桃花。
但庆幸的是,这算是破而后立,以往一个月老不听使唤动不动就暴动反噬的灵气在扩充到全身之后反而安定了下来,他之前试着用魔气炼化,也不会引起灵气暴动,这样下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待他炼化完灵气之时就可以恢复人形,并且实力会进一步增长。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只要给他安安静静的一个月,一个月!
至于现在
大桃花花心朝卿止离开的方向转了转,没见到人,打算逃之夭夭。
随便往哪个小树林里窝一个月,也好过落到道尊手里,这么高冷,看着就不是个会养花的,别把我养残了。
他现在的花瓣得益于仙体的原因,虽然看着柔嫩,实则柔韧不催,一柄剑砍下来都能把剑崩出个豁口,但实力完全发挥不出来,无论是魔气还是法则都被紧紧锁在体内,在炼化完灵气之前,是别想过以前潇洒肆意的生活了。
他探出一片花瓣,又探出一片花瓣,用两片花瓣做腿站了起来,再用两片花瓣做手,最顶上一片花瓣做头,昂头挺胸走到床边,一跃,轻飘飘飘下了床。
花瓣太轻,完全没法控制身体。
他从地上爬起来,用花瓣拍拍身子,又昂首挺胸往前走。
但这次不太顺利。
窗外忽听“啾”的一声鸟叫,一只橘红色的毛绒团子扇着稚嫩的小翅膀一溜烟朝他扑来,淡红色的小眼睛都亮的发光了,嫩黄色的鸟喙张的大大的,看样子是要吃花。
重渊站定花步,淡淡然伸出一片花瓣,在团子鸟喙即将挨到他花瓣上之前,一扇。
团子被花瓣拍在嘴上的力道扇的转了个圈,懵了。
重渊满意的收回花瓣,继续往前走。
就算是朵花,我也是一朵霸气的花!
走了没两步,面前出现一堵墙。
蓝白相间,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他缓缓往上看去,对上了一双同样往下看的眼睛。
重渊:“”
卿止:“”
一人一花对视半响,
卿止“咦”了一声,惊讶道:“你开了灵智?”
重渊表示不想说话,低下花瓣,沉默。
花生最惨烈之事,莫过于逃跑之时被抓到,再被关小黑屋。
行吧。
大不了把小黑屋踹个洞,总能逃出去。
卿止弯身把桃花捧起来,眉眼都忍不住柔和了一点,问道:“你会说话吗?”
就是想说话也绝对不会说的!
重渊裹紧自己的马甲,表示绝对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曾经变成过一朵桃花!
卿止还以为他不会说话,有点小小的遗憾,对于他的沉默没太在意。
没事,就算不会说,我也会把你养到会说话的!
他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白玉花盆放到地上,里面的土壤是他精心挑选过,道宫里灵气最足最珍贵的育灵壤。
他拿手指在土壤上戳开一个坑,把花小心翼翼放进去,道:“这土灵气很足,你再修炼一段时间就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