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午饭,午睡还没醒来,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原来是秀芬婶家的柿子树被人锯了一棵。
柿子树长得青枝绿叶,有小孩手臂粗了,被齐刷刷地锯断了一棵,实在可惜。
有人怀疑是菜地相邻的哪户人家嫌好家的树遮荫,给偷偷锯了。
但是锯的这棵偏偏是靠近路边的。
平日里人来人往,经过的人多了,谁能说出是谁呀?
听着秀芬婶在村里大声地找爱民大叔诉说,不时夹杂着骂两句,我忽然想起兰英婶箩筐担子里的锯柄来,莫不是兰英婶干的?
我越琢磨越觉得是,上午秀芬故意在大伙面前扫了兰英婶的颜面,下午兰英婶就锯了她的树,一定是这样的。
秀芬婶可能也猜到了,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是干生气,她含沙射影地在村里骂,专绕着兰英婶家附近,谁都明白她骂的谁。
秀芬婶的骂声在耳朵边显得特别吵,使人烦燥,奶奶最近几天头有些发晕,每天到大队卫生所去输一瓶氨基酸,不知道为啥要输这个,反正这个岁数的老人精神头不好了就去挂这个,说是挂完之后好多了,我看大多数是心理作用。
我扶着奶奶到大队医务室去的时候,看见兰英婶也在那里,挂着一瓶盐水,精神萎靡地坐在那里,眼圈发黑。
看见我们进去了,兰英婶来了一些精神,挪了挪身子,要奶奶挨着她坐下。
奶奶问她哪儿不舒服了,兰英婶说嗓子疼了一星期了也不见好,不知是不是上火了,实在熬不住了,来挂针来了。
奶奶说:“你就是累的,家里的事孩子的事儿,没有消停的时候,没好好休息,可不就着急上火了?”
兰英婶向我招招手,叫我坐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说:“丫头,婶不识字,你帮我看看这信里都写的啥?”
我接过黄色牛皮纸信封,一看封面上的地址,是从新疆寄来的,应该是秋月姐写的吧。
“屋里没别人,你就给我念念吧“,兰英婶巴巴地看着我说。
虽然恼恨秋月的大逆不道,兰英婶毕竟还是挂念女儿的,这么多天的担心和挂念,都聚积在这一纸信纸的解读上了。
我小声地念出了信,开头是问候和请求原谅的话语,接下来说她在新疆很好,男友一家也对她很好,男友家种了很多地,虽然辛苦些,但收成也是很不错,她觉得她跟对了人,叫父母放心。明年秋收完了就回家来探亲等等。
我念了一段就抬眼看看兰英婶,她的眼睛里一直有泪水,不停地用手擦拭。
当我念到“这两天地里的西红柿丰收了,拖拉机拉着整车的柿子走在宽阔的公路上,空气中充满了西红柿的香甜“的时候,兰英婶边流泪边笑了一下,她长长地抽泣了一声,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隔壁正在值班的李医生闻声急忙进来,惊慌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哪儿疼?“
兰英婶摆了摆手说:“没事,哪儿都没事,“
李医生狐疑地看了看她说:“感觉不好千万要说啊,可以调整剂量“
奶奶说:“知道知道,有事会叫医生您的“。
兰英婶向着奶奶说:“婶呀,你说我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阻拦秋月他们呀,自从她走后,我就一直后悔呀,我要是不阻拦的话,她也不至于偷偷跑了呀,我也就明面里风风光光嫁姑娘就完了,我是不是做错了呀?”
看得出兰英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奶奶说:“现在后悔也晚了,秋月这孩子也是太有主意了,胆子太大了吧,说走就走了,爹妈不要了”。
兰英婶叹了一口气说:“婶您不知道,我和胜利也是一根筋,当初要她跟那个对象断了,还动手打过秋月,有一天晚上胜利气急了,拿棍子狠揍了一顿,后背全紫了,孩子第二天都没能起了床,现在想想我们俩这是干啥呀”。
奶奶也吃了一惊,“这么大女孩子家你们还打呀,这孩子也是倔,怎么着都不服软”。
“是啊,早知这样还不如随了她的意呢,省得拦也没拦住,还整天被村里那些嚼舌头的说闲话,我都快不敢出门了”,兰英婶说。
“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等哪天孩子回来再好好团聚一下,心里这个坎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奶奶说。
兰英婶说:“没那么快过去,我三二年不会原谅这个没孝道的东西,回来也不要她进门”。
奶奶说:”别这样,再怎么说都是亲骨肉,回来就迎接着,孩子得有个娘家呀“。
兰英婶哼了一声,闷声不语。
闲聊之中,两人挂完点滴,一起结伴回村去。
村口,叶子在那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