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西南大旱,蒲州、青州流民落草为寇,四处滋扰……”
顾柷装模作样地四处环视了一圈。
“太傅呢?太傅来了吗?”
吏部侍郎康恒之出列应道,
“禀陛下,安大人病体沉重,镇日里咳喘不止,说唯恐过了病气。”
顾柷不耐道,“太傅都不在,你们拖着朕问个什么?”
“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的,非要朕挤出几个闷屁来,等太傅病愈了,你们问他不就成了?”
顾柷说得粗鄙无理,实在是一等一的窝囊天子。
几个老臣一时哑口无言,脖子根涨得通红。
顾柷又环视了一圈,见再没有哪个臣子要起兴发言了,于是高兴地一甩袖子,站起了身。
“退朝。”
顾柷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皇帝摆明了是个滑不溜手的软柿子。
还不能使劲捏。
王光焘趁着下朝,用手抵着口,飞快地将那团鹿肉糜吐进了盂里。
他执节侍祀已有数十年,从来以又臭又硬著称,不畏以卵击石。
被小皇帝耍弄了这么一遭,满腹愤懑地在殿外转圈,每见一个同僚就去扯着袖子,连声长叹。
“那安禹功实在跋扈犯上,陛下却偏偏回护他,着实有失公允!”
“唉,王大人,慎言慎言,安太傅毕竟是天子恩师。”
“他明明是包藏祸心,将天子教成了什么模样!”
“王大人,赶紧回府吧,天色阴晦,待会儿恐怕又有大雪。”
王光焘被搪塞了几次,那些老臣就都散得差不多了。
只剩些青年官员,聚在一处,商议着去探视太傅。
王光焘远远一看,就知这些人大多蒙其荫蔽,勾结甚笃。
他平素最看不惯这些结党营私的勾当,因此冷哼一声,转身避开,琢磨着找下一块石头去碰上一碰。
迎面来了个穿朱红色官服的青年,长身玉立,举步间别有一股风流仪态。
乍一看是良材美玉,细思量又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大理寺卿,谢珽,谢湛渊。
谢珽援着王光焘的衣袖,笑吟吟地先探问近来是否康健,幼子学业,长子官途,一一问过,紧接着夸赞了一番他矍铄体貌,刚健气度,夸得他心头松快,满肚子牢骚泄了大半。
这笑面虎惯会使软功夫,身上还萦绕着一股子血腥气,王光焘一嗅之下,登时警觉起来。
谢珽执掌刑狱多年,阴絷酷烈,又和安懋勾结颇深。
凡是安懋要剪除的异己,落在他手底下,都撑不过一合之数。
纵是侥幸留了条全尸,也是刚骨寸断,碧血沥干,不知道消受了多少苦楚。
谢珽就是安懋门下的一条走狗。
双手血污,恶贯满盈。
王光焘不知弹劾了他多少次,他自岿然不动。
“这厮身上一股豺狼味。”
王光焘不止一次同长子说过。
这次的莲目使臣,就是落到了谢珽手里,严刑逼供,这才十不存一。
王光焘一面这么想着,一面不觉露出了些许嘲讽的冷笑。
“谢大人昼夜操劳,亲自提审罪囚,不知审出个主谋没有?”
谢珽微笑应道,“确有可疑之处。”
“当日和莲目使臣同行进京的,还有一支商队。”
“据说是路遇风雪,佛像重逾千斤,马匹累病殆尽,因此向这支商队借马,同行赴京。”
王光焘皱了下眉,不禁追问道,
“哦?那这支商队呢?”
“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