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柷没有答话。
他背过手,摇头晃脑地对着那尊吉祥天女左看右看,又故意装出好奇的样子,伸手戳了戳一只蹲坐在天女身旁的白象象颅,反问道,
“那汪卿这便算‘黔驴技穷’了?”
汪赞回道,
“技非止此。”
顾柷缩回了手,笑道,
“汪卿怀术而不显,可是有违孔圣人‘君子疾名之不称’的教诲啊。”
汪赞不语。
顾柷退后一步,又道,
“朕还以为,汪卿会直接在这吉祥天女的肚子里埋上一个骷髅冠,挂进两串人骨念珠,再拿桐木机括与黄金锁链两相一合,以示我大盛工技远胜边邦呢。”
汪赞躬下了身,
“工部实非不能。”
他作揖道,
“只是《妙法华莲经有云:‘众生应已何身得度,菩萨则以何身为现而为所法’,陛下自幼随先帝礼佛,缘法最是深厚,如何会遇得菩萨突现‘忿怒身’呢?”
“臣就是再想做那‘有为君子’,也万万不敢以此等奇技淫巧戏弄陛下。”
顾柷听了,心里虽清楚汪赞是“别有用心”,但也不觉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欣慰。
看来小皇帝还是有些皇帝威严的嘛。
顾柷很有乐观精神地想,
也还没到随便哪个臣子就能拿恶鬼菩萨吓唬皇帝的地步嘛。
“汪卿言重了。”
顾柷眉头一展,又恢复成了笑嘻嘻的模样,
“朕就是想嘛,既然工部能用机括造出菩萨忿怒身,干脆朕就挪了户部的银子去造它个百十来座。”
“左右这懒冬无聊,这‘禁苑’里的一众莲目美人更是无聊,待工部将佛像造好了,朕就拿这‘机关菩萨’吓一吓她们,也算是替太傅出气了嘛。”
小皇帝戏语笑谑,汪赞却听得心惊胆战。
原本他是想借献此吉祥天女之际,告诉小皇帝,所谓的鬼母应誓,在有心人眼中,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非菩萨显灵。
继而再抬出先帝,以示设此圈套之人,绝非仅有除去安懋之心,更有对皇家大不敬之意。
至于“东方巧技入西方佛腹”之语,更是将矛头直指远在西南的陆梁鸿,暗示此人邀功生事,借弘扬国威之名,行以外削内之实。
这句句话中的言外之意,本应一字不差地戳到皇帝的心窝子里。
却不想这素日里昏庸无状的少年天子,竟能将语中机锋悉数化解于无形。
汪赞想得深了,不觉偷眼去看顾柷,只见小皇帝笑目浅颦,正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又是一凛,
“陛下,臣闻西南大旱,此时兴造佛而以娱后宫,恐怕不妥……”
顾柷心道,
这哥们不行啊,两句话就被小皇帝带着节奏走了,一点儿和领导讨价还价的能力都没有。
“汪卿啊,你是不知道啊,这莲目国的女子可是目中无人。”
顾柷看着汪赞没有扯回话题的意思,便继续借题发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