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前,格格还能往家里拿工资,我早上也就能多睡半个钟头。两个人的工资,即算不富裕,却也不会穷酸。至少,订一份公司团入的外卖午餐是没有压力的。你要是那个时候来,我肯定陪你去吃一口闲情逸致的北京早餐。呵呵,是不是很奇妙,我竟会潦倒到连自己的午餐都要算计?”
“再等半年吧。”
说了这么多,最后这句,蚊子说得最轻飘。
我却难过得很,成年人要背负的,不单单是生活,还有不能说的痛苦。
因不知如何去安慰,干脆打了个倦意浓厚的哈欠,蚊子抬头望来一眼:“昨晚,你俩动静不小。”
我故作轻松的自嘲:“就差没把这房子拆了,你说,动静能小吗?”
蚊子笑着摇摇头,随手递给我一杯提神醒脑的凉白开,我乖乖接下,捧在手里,又懒懒的靠在厨房门框上。她却像一道闪电般,嗖的一下,回到了灶台前。
我喝了口水:“你……要不要先从我手里拿点钱,解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她一顿,尔后,双手再没停过,很是娴熟的翻炒着锅里的红与绿:“借钱不过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也不能任凭这把火肆意烧下去吖?”我干干道。
蚊子嘴角扯了一扯,半是含糊半是清醒:“两个孩子如今都是我婆婆在带,我公公顾虑我这个儿媳不仅要给他养儿子,还要负担月供三千的房贷,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没跟我俩张口要过孩子们一分钱生活费和学费。呵,狐狸,说真的,人在穷日子里浸泡久了,但凡是个东西,都不舍得往外丢,唯独脸面这个东西,丢得跟烫手山芋一样义不容辞。我也不瞒你,我公公他们没提,我还真就装聋作哑,至今没给他们寄过半毛钱。你说,日子都过到了这个份上,这把火烧得还不够彻底?”
说完,蚊子一手端锅,一手拿铲,将炒熟的菜倒入饭盒,再麻利的拧开水龙头冲洗好锅铲,又马不停蹄的添饭,给盒子打包装袋。
她这一路做下来,有如行云流水,我不得不吃了一惊。
我的记忆,因她婚后我们再难有机会像这样亲密同居,被长久的停留在那个以前。
那个以前里,她是老大,有一个妹妹,比她小一岁,从小到大都被她欺负着洗衣做饭;有一个弟弟,小她四岁,父母跟前,是她的少爷,父母背后,是给她端茶倒水的小跟班。
那个以前里,她威风凛凛,是我们这些独生子女眼中的盖世英雄。我曾嫉妒得不得了。
就在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而睡不着的秋夜里,我还鬼使神差的哀求菜菜子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或是弟弟和妹妹。
菜菜子挥着拳头揍我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
我勾下头,鼻子一酸,就酸出了白驹过隙时光荏苒的阵痛。
“你用不着替我难过。真正憋屈到令人过不下去的日子,已经让我要死不活的熬过来了。放心吧,我跟格格的婚姻如果真要分道扬镳,那绝不是现在,而是一年前。”蚊子快速脱下臃肿且密封性极好的围衣,提起盒饭袋子冲我龇牙咧嘴的笑了笑:“狐狸,很抱歉,让你目睹了一个既没有王子公主又缺少烛光晚餐,却真实的婚姻日常。”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想要抱歉的并非是让我瞧见了婚姻的本质,不过是面子丢得有些猝不及防却又无可奈何。
我有点难过。
六点三十分,蚊子出门上班。
主卧睡着格格,次卧躺着姜北笙,我只能悲伤的裹着被子躺在客厅沙发上。
迷迷糊糊中,我回到了那个秋意正浓的晚上,菜菜子坐在我床头,我一把扑上去抱住她哭着囔囔:“我不管男女,我就是要,你必须给我生一个。”
菜菜子的脸绿得一如当年:“伍小柒,你放开……放开我,听到没有?我,我对你没兴趣,更不想跟你生孩子。”
呃,这话,怎么说得跟当年不一样?
我一惊,睁眼一看,怀里的菜菜子不知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姜北笙,顿是人醒梦碎,哀嚎一声:完了,我的面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