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舟忙闪身过去,弯身并指探察鼻息。
冷焕此时已苟延残喘,气若游丝。显然是在他之前,有人刚刚来过。
叶风舟疾奔门外,纵身跃上房顶,朝四下凝目扫视。
月色下,除窸窸窣窣的虫鸣,沙沙的风吹树叶声外,再无半点动静。
叶风舟复返回屋里,蹲身轻声唤道:“冷老翁,冷老翁。”
只见冷焕缓缓睁开双目,使出浑身力气,声如蚊嘶道:“杀我女”
叶风舟潸然泪下,点头颤声道:“小宛已被我救出,冷老翁安心罢。”
冷焕眸中骤闪两缕亮光,遂张大嘴巴,呼出最后一口气,赫然死去。
叶风舟暗暗叹息,寻思只能捱至天亮,找几位乡邻来,将老人家发丧安葬。忽转念道:“我救出不足半个时辰,侯府的人行动怎如此迅速,适才那夜行人又是谁呢?不好,冷小宛”
忽听有人叫道:“叶公子,你、你在作甚么?”
叶风舟闻听,忙扭头看去。
只见冷小宛脸上一副惊恐神态,正气喘吁吁立在门外。
叶风舟颇觉意外,诧然道:“冷姑娘,你怎么来了,令尊他”
冷小宛瞧冷焕仰面躺在地上,随即惨叫一声,奔进来跪在尸旁,娇泪潺潺道:“父亲,父亲,你怎么了”
叶风舟此时劝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手足无惜,站在旁边默默无语。
冷小宛直哭得椎心泣血,突地唉哟一声晕死过去。
叶风舟见状,忙展臂抱起,右掌按住姑娘头顶神庭穴,缓缓用劲。
少顷,冷小宛长舒口气,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颤声道:“是你杀的么?”
叶风舟摇摇头言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望姑娘暂止哀伤,先请人将冷老翁安葬了罢。”
冷小宛目光呆滞,久久凝视着地上的父亲。
居有间,叶风舟复劝道:“冷姑娘,请听在下”
骤见冷小宛精目迸射,腾地起身道:“家父葬礼就拜托叶公子了,小女子还有旁事要办!”言毕,遂拔足夺门而去。
叶风舟一怔,遂急忙唤道:“冷姑娘,你去那里,冷姑娘”
外面噔噔噔脚步声渐行渐远,少顷便趋于平静。
叶风舟皱眉低头,盯着死去的冷焕若有所思。
且说冷小宛跑出家门,径往客栈方向而来。想问问适才那人,究竟从何得知父亲遇害,又找到藏身自己之处,叩门告之。
那知刚跑进小巷,遽听有人喝道:“休走!”
一道寒光咻的当顶刺将下来,又两声啊啊惨叫,
翌日卯时,天已大亮。
乡邻们得知消息纷纷前来吊唁,难免惋惜蹉叹。都恨声骂道:“张开山真是猪狗不如,抢人家女儿还则罢了,何必又将父亲杀死,这还有天理么?”
叶风舟早已取下面罩,先遣人到冷焕亲朋好友处发丧。自拿出数十两银子,请人到集市买了一口棺材及祭祀物品。
直到第二傍晚,方将冷焕抬至山下安葬。
待一切妥当,叶风舟这才恍然想起,慕容素素还在客栈,忙辞别乡邻回转。
然客房内已无半个人影,也未留只言片语。
问店:“夫人昨日午时下楼,会完帐便走了。”
叶风舟又问道:“往那个方向,可曾说些什么?”
店小道:“小的见夫人闷闷不乐,多嘴问了句少爷怎不同行?夫人只摇摇头,自顾自的去了。”
叶风舟回到客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张开山毙命时并未惊动旁人,侯府何以很快便知晓了?夜遇那夜行人,是不是侯府派去刺杀冷焕的凶手?冷小宛父亲离世,观其言谈举止,绝非忤逆之人,她为何未等安葬急飞奔而出?慕容素素又因何醒来后,不辞而别?
叶风舟愈思愈惑,竟迷迷糊糊寐去。
翌日将大街小巷都寻遍了,也始终未见两位女子踪迹。
这晚,叶风舟暗付:“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何不去探个明白?”便起身戴上面罩,施展轻功径往侯府而驰。
晷刻间,并潜在张开山那晚所处的阁楼顶上。
只见院内灯火通明,悉数灯笼皆黑纱遮挡。
灵棚设在楼前,前面摆了张方形木案,上面堆着马、牛、羊、鸡、犬、豕六畜,并点心、香炉及几只盛酒器皿。再往前分列开来,排放许多纸糊的花轿彩马。
一位白发老妪,正瘫软在灵棚前蒲团上,在两个丫鬟搀扶的下,边嚎啕大哭,边前言不搭后语的惨叫道:“我的儿呀,是那个天杀的如此狠心,你教为母可怎么”
丫鬟也含泪劝道:“老夫人,老夫人”
叶风舟心里冷笑一声,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生养这么一个畜生儿子。
忽有侍卫奏道:“老爷回府了。”
话音未落,遂见一位年约四十岁上下,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闯进来。先是一愣,继而浊泪横流,伏在木案上颤声道:“儿呀,为父来晚了”估料定是张开山之父,当朝永嘉侯张达。
随后闪出一个妙龄女子,姗姗进前站住。
叶风舟细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那美丽女子若非冷小宛,更是何人?
叶风舟登时膛目结舌,如坠烟雾。
少顷,永嘉侯张达止住悲伤言道:“来小宛,我给你引见,这位乃老夫内子,也就是你的义母。”
冷小宛盈盈一礼道:“女儿见过母亲。”
张达又大声吩咐道:“从今以后,冷小姐便是老夫义女,尔等小心伺候,不可怠慢。”
下人们躬身喏道:“是,老爷!”
张达又道:“承蒙你出手相救,否然老夫数日前恐已遭奸人所害。”
冷小宛道:“义父乃当朝世袭侯爷,自然洪福齐天,区区几个蟊贼,怎能加害于你老人家。”
永嘉侯张达道:“若非小儿突遭横祸,老夫也不至连夜赶回。宛儿,你与山儿虽未曾谋面,素不相识,然按理也该称之为义兄,去上柱香罢。”
冷小宛依言捏起三支檀香,行完祭拜之礼,转身言道:“义父容禀,母亲年事已高,不能太过悲哀,还是多多歇息才好。只留女儿在此守灵,陪伴义兄即可。”
张达颔首道:“宛儿至孝,老夫深感欣慰,来吖,送夫人回房。”
那两个丫鬟应是,搀起老妪缓缓走出。
冷小宛接着又深施一礼,言道:“义父,人死不能复生,请多加保重,切莫过度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