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太太的追悼会上来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冷清。她来梁京五年,除了几个牌友外,没有交到其他朋友,因此来吊唁她的人很少。
这次追悼会是杨义操办的,其实杨名想将她的遗体带回太平城办葬礼,只是杨义不准,为此他们还吵了一架。
最后杨义搬出罗老太太,说她曾说过自己死后想葬在沈家墓地里,杨名这才同意。
追悼会当天,杨燃也来了。
她和罗长馨一个站在杨名身后,一个站在杨义身旁,泾渭分明,形如陌路。
入眼的场景极为讽刺,曾经的好姐妹和她的父亲站在一起,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就连罗长馨的母亲杨晴都落后了一步,落在杨义之后。
这个家已经分崩离析了,等葬礼结束,恐怕他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杨名神色淡淡,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罗长馨一直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天上下着小雨,春天的雨总是不期而至,如烟如雾遍撒四野。
一行人走近了,杨燃看了一眼,带头的人竟然是王丰,他怎么来了?
“十二代老板前来吊唁,杨先生请节哀。”十二径直走向了杨名,神情肃穆。
杨名点点头,请他进了灵堂。
十二?他不是叫王丰吗?
杨燃探究地看着他,正好对上对方投过来的视线,她一愣,收回了目光。
也许等追悼会结束,她可以找他聊聊。
十二到后不久,吴家人和沈家人也相继来了。
吴家只来了吴霖和吴芳歇两个小辈,杨义脸色阴沉。他母亲去世,岳父岳母竟然都不来,指派两个小的过来,明摆着不把他放眼里。他心气不顺,转头狠狠地瞪了余忆霜一眼。余忆霜神情恍惚,没有看到他那一眼责怪。
吴霖自然感受到了杨义的不愉,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跟吴芳歇一起为罗老太太上了一炷香,退到了一旁。
吴家二老一直看不起杨义,追悼会不来倒也正常,只是,沈家居然只来了沈国开一个人,沈长明却没来,杨燃就觉得奇怪了。
她悄悄打量杨义的神色,他似乎在强颜欢笑。想来也是,现在沈氏隐隐以沈长明为主,沈国开退居二线,现在沈长明没来,想必杨义是十分不满的。
若说杨义还称得上是强颜欢笑,罗长馨的神情就是实打实的失落了。
杨燃不经意见瞥见她一脸落寞,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追悼会快结束的时候,沈长明带着人姗姗来迟。
罗长馨看到沈长明,先前的落寞一扫而空,然而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就看到了他身后那个娇小的身影,顿时目光一冷。
许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敌意,少女轻轻扬起伞,抬头望了过去。
烟雨朦胧之中,她的目光像雪山之巅乍泄的一抹冷阳,清冷而遥远,像是在眼前,又像是天边映下的淡淡倩影,飘忽又神秘。
那精致的脸庞,挺拔的身姿,清雅的气质,让人自叹弗如。若非要找出一个人与她媲美,恐怕只有已逝的巫长命。
被她那淡漠入水的眸光注视着,罗长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都不敢再拿到脸上,身体一点一点的僵硬,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少女移开目光,掠过灵堂,最后看向了杨燃。
“长命姐!”杨燃一震,脱口而出。
然而少女并没有过多地关注她,那一眼,仿佛只是个意外。
杨燃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难受得想哭。
少女与沈长明并肩走来,到了屋檐下,他们同时收了伞,默契的动作让人不禁侧目。
罗长馨咬着唇,心中忿恨,她的所有努力,在那张与巫长命有七分相似的脸面前,就像个笑话!
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心底深处,不可说的隐秘正在暗暗滋生。
在场众人凡是见过巫长命的人,皆是满脸惊愕。
杨义目光躲闪,杨名一脸缅怀。
“你给我过来!”突兀的声音盘旋在耳郭,沈国开怒气冲冲地走向沈长明,压低了声音骂道,“一大早上就不见人影,你姑妈的追悼会你居然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你这是诚心让人看我们沈家笑话!”
“谁敢笑话?”沈长明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
当着众人的面沈国开不好发火,他目光凌厉地剜了一眼沈长明,负气走开了。
罗长馨不动声色地看完这一幕,垂眸间,眼里闪过一丝讽笑。长得再像她又怎么样,惹了沈长明的父亲,你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这一场追悼会,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心有不快,恐怕真心为罗老太太默哀的人,就只有杨名和杨燃了。
追悼会一结束,沈长明便带着那名陌生少女离开了。
罗长馨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光芒明明灭灭。
“嫉妒吗?”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
“啊!”罗长馨吓了一跳,转过头看清男人的脸后,急忙把人拉到了角落里,“你怎么来了?”
“担心我?”李重山俯在她耳边笑道,“放心,他们不知道我是神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