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准备上马时,厉讼弯下腰看着昌云的眼睛:“一个人怕吗?”
“怕。”
怕马儿受惊,怕摔下马背,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昌云微微闪动的眼神直白的表示着她的诚恳。
厉讼愣了一下,很明显对得到的答案感到意外。
昌云的表情有些重归平淡的趋势,厉讼直觉是因为他的反应,她可能它当成了不信,甚至可能是嘲笑。他得消除这误会。就昌云的性格,他不敢保证克制之后可能带来的后果。“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害怕。”厉讼率先开口:“对不起。”
昌云:“……”他倒是诚恳。他把所有话都提前说了,明显有挥刀放树,遏制火势的意图。她只能说他很聪明,至少他是懂她的。她讨厌一切拐弯抹角的东西,因此厉讼的坦诚令她受用。
昌云的表情缓和了些,说:“准备吧。”
厉讼劝:“怕就算了,我们在周围走走?”
“闭嘴,怕和算了可不是一回事。”昌云说。
从没有人相信她地害怕,至少,从没有人真正尊重过她的害怕。但今天不一样,厉讼是相信她的,她能感觉到。从前只有自己,她也没为任何害怕屈服过,今天更不会。
厉讼看她一会儿,忽然笑出声。
昌云严肃的盯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笑什么?”她不屈不挠。
大概看出昌云的坚持,厉讼只好妥协,他眼里的笑容温温暖暖,令昌云想到晚归时吉遥给她留的灯光。
“我只是觉得你太认真了,跟上山打仗一样,还是一个人对一个班的那种。”厉讼弯下腰,含笑问她:“这么怕死?”
昌云回望着他,不说话。
厉讼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因为带了头盔,所以昌云并没有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但还是有源自男人身上坚定沉稳的力量传来。这感觉令昌云心安。
厉讼低笑:“想什么呢。”言下之意死不掉:“会有教练在后面跟着你的,刚才教练说的东西都记住了没?”
昌云点点头,忽然问:“你也会跟着我吗?”她看着他。
男人两眼一弯,轻笑着安慰她:“嗯,我也会一直跟着你。”
“好。”
上马前,厉讼最后一次和教练沟通可能遇到的种种问题以及应急措施,她乖巧的等在一边,像一只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刺猬,坚硬全都收起来。不经意的,看见他垂在身侧地手,表皮粗糙,条条经络仿佛山林**起地表的竹鞭,在颜色暗沉的皮肤下起伏。他手上有很多伤口,密密麻麻的,有最普通的擦伤,也有被专业缝合过凸出皮肤的疤痕。
联想他曾经的职业,她想过他身上有伤,可等真正看到时仍然心头发闷。她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一黑一白,一软一硬,男人和女人地区别,仿佛可以从两只手上毕现。
山风吹了十里地,落到这一处仿佛格外甜蜜。像是蜜蜂归巢不经意打翻的蜜桶,也像糖果落地,泥土沾染的甜意。
男人沉稳严肃的脸上慢慢现出笑意。
山风故意使坏似的,调皮地钻进两人地衣领,呼呼乱窜。它可能在想:冷了你总松开吧?可两人却越靠越近,调皮的女人甚至靠上男人地肩膀,仰面,眯着眼晒太阳。
计谋失败,风泄了气,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女人脸上的表情在接了一通电话后由晴转阴。
昌云站直身子,厉讼只觉手心的柔软突然抽走,回头看她眉头轻蹙,顿觉有事发生。
风止了。风莫名觉得有点愧疚。
厉讼捏紧刚被她握过的手,声音有些低沉:“怎么了?”
昌云拧眉:“店里出事了。”
回去的路上昌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她沉默的样子像一座漂浮在诡异海面的孤岛,周围白雾笼罩,寒气四溢,凛冽气质令人看一眼便心生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