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大树撑着绿伞在他们头顶摇摇晃晃。
车窗没关,一辆又一辆汽车从机动车道上飞驰而过,厉讼却好像被催眠一般入了神。他真想问:昌云,你已经在给我讲故事了吗?可昌云一定会跟他说,你傻了吗?现实跟梦都分不清了?
昌云不喜欢卖关子。可她说到这里,却回忆起了很多遥远的往事。那些故事令她迷茫、无奈,又欢喜。然后,不知是不是还在说给厉讼听,反正她忽然笑了,像沉浸在了鲜明的过去中,所作言语表情,都带着时光倒流所特有的温柔和沉静。
“因为我承诺过,要让她看到更大的世界,要给她光明未来。不管世界是方是圆,东西南北中,无论在哪,我都会跟她一起往前走。”
厉讼低声问:“既然如此,毕业后为什么会去南京?为什么不跟吉遥联系?为什么没有留在杭州?”
“因为我怕我做不到。”昌云往后靠,绒绒的头发被座椅压趴,圆圆的一小片,看起来很有韧性。
“与其一无是处的待在她身边,我宁愿彻底离开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着心里的执念和愿望,奔着未来使劲的跑……我这个人啊,要面子,要我在吉遥面前丢脸,不如让我和她老死不相往来。”昌云微微笑起来,嘴上说的明明是狠话,脸上的表情却快乐又幸福:“我就想做她的退路,也只想让她看见我的风光和荣耀,那些不快乐的、不美好的——多一个人承担干嘛呢?没必要。”
厉讼忍不住说:“可你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她又怎么了解你为她付出过多少?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你们好像特别喜欢问我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昌云伸手揉揉脸,笑得漫不经心:“我只在乎吉遥过的好不好,她开心幸福了,我自然就开心了。你们总觉得是我在为她付出,那是因为她给我的东西都在这儿——”昌云指指自己的心,安静的笑:“我不傻,也不是随便来个人我就对她好。我给吉遥的顶多算生活,可吉遥给我的是命,没有她,我现在就是一个不思进取的行尸走肉。”
听着听着,脑子里有些东西忽然就被打开了,就像撞了好久瓶子都鼓得变了形的气泡酒似的,就差那么一指嘣,瞬间茅塞顿开。
厉讼想:昌云啊,真是难为你,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得绕这么大个圈子说。要不我给你总结一下?不对,不用我总结,你早也就说过,不过就是在我和吉遥之间,你不会选择我。
昌云,你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话说到今天这份上,再说听不懂的都是孬种。可我宁愿你虚情假意,结果检查一做,医生说你只是不够真心。
可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呢?是现在我明明清楚自己没什么胜算了,却还想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你那句话说的真好:只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当然,我明白你的前提:不打扰、不影响。
厉讼转过身去,昌云的话完了,他得继续往前走,即便明知目的地里站的不是他。
厉讼把车开得稳,就像他现在此刻的心情:我还是得继续喜欢你啊,你遇见吉遥不容易,我遇见你一样不容易的吗。不过你也别害怕,我是喜欢你,但这件事跟你本人也没多大关系。愿意接受你就接受,不愿意你就拒绝。这事儿最美的地方就在你情我愿,合则美事一桩,不合一拍两散江湖再见。
人性注定谁都不是纯粹的好人,但我们可以选择不当纯粹的坏人。
想通了,心还是疼。厉讼不禁感叹:“昌云,这比暗恋还狠,拿命当赌注,你不怕输?”
昌云说:“没贪念,想输都没机会。”
“可我总觉得你下的是一盘大棋。”
“回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这盘棋已经输了。”
“现在呢?”
昌云平静一笑:“现在只觉病树前头万木春。”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昌云有些头疼:“还能怎么办,哄孩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