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二十一年,初秋。
天气不再如七月般炎热,西蜀道上那叫得人心烦闷的知了声也渐渐淡去,傍晚时分,还能有红霞满天,徐徐晚风。
西蜀道上,陈三和梁屠并肩而立,眼前是广袤无际的荒野丛林。
陈三已经成了黑水沟最闲的人,比整天无所事事在黑水沟巡逻的几个老土匪还闲,而梁屠经过几个月的打磨,渐渐有了些上位者的尊严,做事不再急忙急躁。
两个人除了脸上都有一道刀疤,其他地方再无相似,只说年龄便差了一轮有多。
陈三转过身,给了梁屠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梁屠一秒破功,悄悄移动步子,凑在了陈三旁边。
“梁屠,你说这西蜀道崇山峻岭,连绵起伏,最适合做点什么?”
梁屠顿了顿,想了想。
作为两州边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蜀道也是连接遥南与中原北方甚至漠北的桥梁。两地商贾除非大费周章的绕路而行,不然都只能选择途经西蜀道这个必经之地,而西蜀道山势险峻,异象环生,也就成了流寇匪盗的天然宝地。如果要说适合做点什么,往下想自然是拦路打劫,往上想则是缺一条阳光大道。
梁屠看着陈三直视着前方,静静得等待着他的回答,他试探性的问道:“开路?”
开山修路是个大工程,特别是这种法外之地,天然的山势陡峭,荆棘密布是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那些占山为王,盘踞在此的大小土匪。放在以前梁屠哪敢想这种问题,但是跟了陈三以后,他习惯性的往大方面想,说出了自己都有些不信的话。要是真的能在西蜀道上,在这丛山中修建出几条直通南北的大道,放在整个天下都是一桩造福后世的大功德。
没有给梁屠答案,哪怕梁屠真的说对了陈三心中的想法。但这个问题牵涉太广,而且对于土匪身份的陈三来说,这是件费力不讨好,自砸饭碗的事,所有的土匪将无安身之所,山下更要鸡犬不宁。
……
七月份的时候,陈三下过一趟山,本来想带着安桃一起,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后再说。
陈三去的地方是京城,是这山里大半土匪都望而生畏,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踏入的天子脚下。
活了快二十一年,陈三没有过一次生日,这个出生便没了父母的可怜人,能有个大概年龄就不错了。幼年时,周嵩已是京城的大红人,国师指名的下一任千户,每逢过生,都要大操大办宴请京城的达官贵人,热闹非凡。而陈三记事后,周嵩便说过生太繁琐自己又不擅应酬,便将这事给推了掉,只在当天和陈三就几个家常菜,一壶竹叶青,爷俩喝得有滋有味。
周嵩四十好几了,辞了官,养了些花草,没事就往国师的小院子里钻,去翻弄那块小菜圃,或者逗一逗那只通体发黑的小猫,当然也无视了那位老人的白眼。
陈三回到京城的时候,先去了中三环那个已经很久没人住的小屋,却发现小屋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他会心一笑。
在去往周府的路上,途经皇家别院,被两声“陈缺”给止住了脚步,而陈三差点没晃过神来,直到第二声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从后面小跑过来的姑娘,扯了扯陈三的衣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神神叨叨,自言自语道:“没睡好没睡好,都出现幻觉了。”
陈三暖心的笑了笑,直直走去,没过一会儿,姑娘跟了上来。
久别重逢,没有生疏,姑娘眉眼里的喜意藏不住。
一路上,许秋阳说,陈缺听。
不知道陈缺去了哪,但继承了自己母亲,那位王府女主人的聪慧,许秋阳并没有多问,只叫陈三小心些。
“一去就是几个月,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
有些酸溜溜。
“黑了不少,瘦了蛮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