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兄弟既没有威逼利诱,又不曾严刑拷打,只是把齐英社一个无关紧要的少女小阿青放了,花云瑛便以遵守此前承诺的名义,将自己知道的和道听途说的全部秘辛,一股脑儿的和盘托出。
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行动,轻而易举的就把背后家主给卖了,太不符合花云瑛的个人性格了,当然也不符合一般常理,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吴益猛然记起当时问及花氏姐妹为何刺杀刘光世,花云蕾无意中说出“卧塌之侧岂容他人憨睡”的话来,如今细细玩味,始觉其中大有深意。
太平州原属于江南东路管辖,本来是江东宣抚司张俊的地盘,刘光世长期赖着不走,朝廷迫不得已才把太平州划在他的名下,对于张俊来说,岂不正应了花云蕾说的“卧塌之侧岂容他人憨睡”?
此前风闻张俊和岳飞均想取刘光世而代之,在这一点上双方都有最起码的谋刺动机,如果花云瑛玩的是移花接木,把屎盆子直接扣在岳飞头上,那么京湖和淮西两军就会为此自相残杀,到时候河蚌相争渔翁得利,隔岸观火的张俊自然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点都能说通了。
好一个花云瑛,上嘴唇轻碰下嘴唇,一箭双雕的好事就办成了。
可惜她的算盘打的叭叭响,鬼才会相信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吴益担心自己的偶象大英雄岳飞会为此背了黑锅,是以赶紧把自己推测的结果告诉了刘氏兄弟,劝他们不要轻易上当,不料一语醒动梦中人,哥俩竟然一拍大腿,开始磨刀霍霍起来。
刘光世亲自提审花云瑛,让她在供罪述状上签字画押,完事之后又吩咐靳寒,将其软禁在日更宅的后院里,当作救命女菩萨一样供养起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紧接着又让刘光弼去把部落军统制官郦琼和采石水军统制官靳赛两个心腹爱将召到日更宅密议要事。
刘光弼脚底下抹了油跑得飞快,肚子里却表示十分不理解,既然是召集心腹之人议事,为何不把前军统制官王德一起请来呢。
整个淮西军,谁不知道王德是大哥一手培植起来的得力干将,此人与郦琼和靳赛并称淮西三虎,他的前军大营就在江北驻防,与太平州当涂县仅一河之隔,抬抬脚就到了。
与知根知底的王德相比,郦琼和靳赛都是半路投奔过来的草莽流寇之辈,尤其是靳氏兄弟,之前曾在岳飞的帐下听过令,因岳飞治军严苛实在受不鸟了,这才改换的门庭,大哥何以厚此而薄彼呢?
其实当大哥的心思,一个做小弟的如何晓得?
刘光世之所以不叫王德过来议事,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王德是他一手提拔的不假,在别人眼里这位淮西首虎统领装备最精良的八千前军,理所当然是他的心腹爱将了,事实上并不尽然。
去岁金齐联军入寇淮西,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刘光世想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愿意与敌军硬碰硬,便命令麾下所部撤到大河以南,声称要构筑长江防线,拱卫天子行朝。
其它人奉命之后跑的比兔子都快,惟恐金齐联军踩到尾巴,只有王德的八千前军在后面磨磨蹭蹭,最终以来不及撤退为由,主动调转枪头痛击敌军,并且取得辉煌战绩,也正是因为此功,方才弥补了刘光世怯战之过。
朝廷自此对王德刮目相看,不断示以恩宠之意,刘光世渐渐感觉到尾大不掉之势,自此慢慢疏远了王德,今日又听花云瑛说淮西军中有岳飞内应之事,更加让他对王德心存戒备了。
半个时辰之后,采石水军统制官靳赛率先赶到日更宅,他的亲弟弟牙兵营正将靳寒一见大哥到了,赶紧上前笑脸相迎。
说实在话,吴益一见这哥俩的长相,就很想问问他们家隔壁是不是住着老王。
靳赛长得牛高马大,粗眉大眼,与靳寒正好相反,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拥有一张柿饼大脸,可能是另一半共同的基因所至吧。
靳赛一见吴益,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刽子吴!听说你昨晚被一个娘们儿挟持了?哈哈哈,你小子也有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