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益一直听他念叨“御带官”三个字,究竟是什么鸟官儿如此牛逼?
实际上御带官就是带御器械,可以说是真正的御前带刀侍卫,它分为外带和内带两种,内带主要是赐与内侍省那些陪王伴驾功绩显著的大宦官。
外带御器械则纯粹是虚衔,不用真的随驾护卫,只是彰显皇帝对其隆宠恩信之意,南渡之后能获得此殊荣者,屈指可数,不过是刘光世,韩世忠,张俊这几个最早勤王护驾的忠臣良将,当然,还有一个就是曾经主管过三衙宿卫亲军的刘锜。
大胡子队官和吴家大郎像斗鸡一样,谁都不肯后退一步,自己提出的折衷办法也被断然否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瞅着都快到正午了,司宫令恐怕早就等急了。
关礼俏脸上的白毛汗叭嗒叭嗒往下掉,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只见侧面横街上缓缓驶过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位头戴曲脚硬幞头身披绯色牛皮轻甲的环卫官,他急忙尖着嗓子喊道:“刘管军!”
“刘管军是谁?”
吴益在他身后悄声问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侍卫马军司提举公事刘锜了!”
关礼擦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心里恼火的很,这位吴家大郎的脑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简直就是一根筋,非抱着那柄古怪的佩刀不撒手,如果不是看在司宫令的面子上,早就出言不逊,尅得他满头都是包了。
刘锜?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刘锜?
吴益无论如何在心里打不上对勾,他虽然对南宋历史不甚了解,但是对刘锜却并不陌生,据说此人性情豪迈,神机果断,那可是除了岳飞之外最具正能量的南宋名将了。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像这种传奇人物出场,就算做不到威风凛凛,至少也得杀气腾腾吧,现如今走过来的却是一个英俊飘逸温文儒雅之辈,不是毁我心目中的英雄形像吗。
“这不是关殿头吗?今日大朝会,你怎么有空在宫外闲耍?”
刘锜笑呵呵的问道,看得出来他对行宫里这些近侍宦官比较熟悉。
此前他一直在皇帝身边主管三衙宿卫亲军,去岁伪齐与大金悍然南下,朝廷担心金齐联军从海上偷袭,便将他遣往海疆备战,后来才知是虚惊一场,临时设置的沿海制置司随即撤消,只做了几个月制置副使的刘锜被调回行朝,但是三衙亲军已经由左相赵鼎荐举的元戎宿将解潜接掌,赵构无奈之下,只好把人数最少的侍卫马军司从亲军里分离出来,暂时划拨到刘锜的麾下。
一个能征善战的沙场名将,仅仅统辖五六百人马,传扬出去着实令人难堪,不过刘锜却浑不在意,今日大朝会,他依照惯例亲自带队在行宫外围巡逻,刚走到南宫口就碰到眼前这档子事儿。
关礼简单扼要的说明了情况,刘锜听完咦了一声,仔细盯着吴益手里的刽刀看了看,笑着说道:“鬼头刀柄,猩红刀鞘,好古怪的一把刀!一定有什么来头吧?可否借我一观?”
吴益站着未动,只是心存戒备的笑了笑道:“这种家传的粗陋玩意儿,不见得能入刘管军的法眼,在下还是不献丑了吧!”
关礼实在忍无可忍,恼怒的白了他一眼,尖声斥道:“吴家大郎!刘管军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看一眼而已,真会吃了你的家传宝贝不成!”
说老实话,吴益是真不想让这把刽刀离开自己半步,可是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抱着葫芦不开瓢就有点过分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递了过去。
刘锜接过来用力一拉,刽刀当即出鞘,只见一道阴幽之光喷薄而出,几个在场之人同时打了个寒噤,关礼甚至惊得后退了一步,吴益则是目露凶光,浑身上下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好刀!
刘锜大赞了一声,随即推刀入鞘,突然转过头俊脸一绷,沉声喝道:“尔是何许人?为何要持械入宫?”
吴益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正不知如何作答,关礼急忙说道:“刘管军有所不知,他是吴家大郎吴益,吴才人的亲弟弟,这把刽刀是家传之宝,从来没离过身,他……他……”
关礼结巴了半天,最终没好意思把“他脑袋被门挤了”这样的大实话说出口来。
刘锜听他说到“吴才人”三个字的时候,冷峻的面色已经缓和下来,思忖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哦,既然不是外臣,那就好办了!”
他说着把刽刀悬挂在自己的腰带吊钩上,走到大胡子队官面前笑着问道:“刘某可以持械入宫吗?”
大胡子队官犹豫起来,刘锜确实是皇帝亲赐的御带官,自然是有资格持械入宫的,只是他佩带的兵刃明显不是御赐之物,解殿帅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关礼见他还在转着眼珠子磨磨叽叽,突然尖着嗓子厉声斥道:“刘管军乃官家墨诏亲封的御带官,他持械入宫也敢阻拦,你项上长了几颗脑袋!”
大胡子队官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挥手让殿前司的兄弟们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