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太尉府。
天色渐暗,黄昏的金光照进了窗棂,殿前太尉杨安韬如今端坐在卧榻上呆呆发愣,自午睡起到现在,他只觉头晕目眩,眼前飞星乱闪,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做的一个噩梦,他梦见一个发疯癫狂的男子,死死掐着一个女子的咽喉。女子痛苦凄厉的哀嚎着,双手无力的抓着男子的胳臂,面上青紫,双眼凸出,不一会儿,就窒息而亡。
按理说,无论什么样的梦境都会在醒来之后渐渐模糊,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然后梦里的内容就会完全在脑海里烟灭。
但这个梦境记忆犹新,女子临死前的惨状音犹在耳,就好像是刚刚才发生过。杨安韬赶紧看向自己的身边,整个卧房空荡荡的,有些微凉,卧榻上只有自己一人,哪有女子的痕迹。
这时,他看见了身边的鸳鸯绣枕,一对鸳鸯在莲花池里嬉戏,甜蜜而美好的形状。杨奇记得,那是与夫人新婚燕尔时,由夫人亲手缝制的,一想到这,他忽然觉得头更疼了,像是被铁锥砸过一样沉痛,也像是遭到雷击一般刺痛。
他闭上了眼睛,平躺到床上,慢慢抬起双手按压起太阳穴来,脑海中的惊涛骇浪,慢慢被抚平,剧烈的头痛渐渐缓解了,他终于想起了一些往事。
年之前,京中遭逢大疫,死者高达十之二三,一时人心惶惶,他的结发之妻陈朝云也不幸染病。当时他为此愁眉不展,夜不能寐。数日之内,他奔波各地,寻医问药,可惜他寻获名医回府,刚刚踏进府门,十一岁的儿子杨帆就痛哭流涕的扑到他的怀里,府上传来一片哀声,原来是夫人已经病故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年,这双鸳鸯袖枕上的红绸已经被磨得发白了,可他还不舍得扔,也舍不得换新的。更可贵的是,身为殿前太尉,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杨奇至今都截然一身,不近女色,未曾续弦,也不纳一房小妾。时间长了,人们只道他眷念亡故夫人,痴情至深。这件事在朝野和民间,渐渐被传为佳话。
府衙里的仆役依然在忙碌着,杨奇听到房门前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缓慢而又规律,心想该是管家来给他送茶来了。
这时,他方觉得神智渐渐清醒,目光也亮了起来,他看向窗边,天色火红,夕阳向晚,屋外燕雀嗓鸣,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下了床,来到书桌前坐下,窗边巨大的青花瓷瓶漆得明亮通透,像一面五彩斑斓的镜子,将青瓷花瓶中快要枯萎的花叶都映出纹路来。
这时,门被推开了,老管家托着茶盘走了进来。“老爷,请用茶。”
他接过茶盅,很快抿了一口,发觉老管家侍立一旁,好像是要启禀什么事情。
杨安韬没有理他,低头自顾看着桌上那卷公文,这是一份记载着陈年旧案的卷宗,内容大致是,十七年前,富甲汴京的慕家山庄一夜之间遭人血洗,凶手搜刮金银,掠夺财宝,最后又将慕家庄付之一炬,幸存者不明,凶手亦不明。”
“老爷,”老管家轻声的打断了杨安韬的思绪,“有飞信来……。”
杨安韬眉头一皱,身为殿前太尉,太尉府里有严格的规矩,但凡有飞信传来,必定是遇上了急需处理的大事,需一刻不怠将信送到杨太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