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烈仍然未曾睡去。
尽管浑身也是疲惫,只是想到前途,他的一颗心就不免充满担忧焦虑。
丈夫当提三尺剑,对酒当歌图霸业。
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能再浑浑噩噩了。
在朔北这许多年,跟随朔阳城老兵们习得武艺,虽然说寻常人等进不得他身,可是昨晚对上这一行中的那个护领,却终究武艺太低。
论才智,眼下对大奕江山却是模糊不清。
刚才两位老者谈论的各路人马,自己是一个也不认得。
想到这里,云行烈忽然腾地从铺着被毯的地上坐了起来。
这突然的举动引得尚未歇息的老者大感诧异的将目光投了过来,好奇的打量云行烈。
管洛也是唰的就要从地上站起,见云行烈直愣愣的并无威胁,这才安下心来,只是双目仍然带着眈眈的戒备之色盯着云行烈,只要云行烈稍有异动,他就绝不手软。
云行烈缓步向前走了过去。
“两位先生在上,小子云行烈有礼了!”
云行烈躬身行了一个礼,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动。
桓萧转头看着云行烈,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
“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事?”
“敢问两位先生,高姓大名。”
“老夫桓萧,这位是老夫平生挚友慕容尹先生!”
慕容尹在一侧也是朝着云行烈笑着问道:“不知小兄弟何来?”
云行烈暗暗吸了一口气,朝着两位老者又是一揖,沉声道:“小子冒昧,方才无意间听闻两位先生之语,心有所感,故而前来求教!”
一丝淡淡旁杀气自旁袭来,云行烈仿佛落入冰窖。
“伯南,不得无礼。”
管洛非常敬重族长,见他开口,即刻声喏,笼罩着云行烈的杀气顿时消散。
桓萧目光柔和,静静看着云行烈。
“刚才闻二位先生谈论天下大势,小子如雷贯耳大受裨益,小子不才,却也愿意为大奕江山出一份绵薄之力,只是未得机遇,故而冒昧前来,恳请慕容先生收我为徒,云行烈愿行亲父之礼。”
“哦?”
桓萧大感好奇,转过头看向面前的慕容尹,似乎心中在说:“师佐呀师佐,你这下又要多出一个徒儿啦!”
管洛原本听到云行烈话的话脸色有些意动,待他听完云行烈的话,发现原来他是要拜师,脸色又转为一丝失望。
慕容尹看着云行烈,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思忖了一瞬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云小兄弟,你愿意向老夫拜师,本是老夫一件幸事,我观小兄弟骨貌脱俗,资质上佳,必是不凡,只恐老夫耽搁了你呀!”
桓萧闻言眉头一动,景逸这是真心拒绝了。
“我知萍水相逢,先生定然不会轻易答应我入师门,小子也没慕容先生立即答应我,只是希望先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如此,小子铭感五内!”
说着,云行烈对着慕容尹深深了行了一个礼。
桓萧捻须微微含笑看着云行烈:“师佐,我看小兄弟就不错,武艺也好,人也懂礼节,看他样貌也是不俗,倒不如此收下也好!左右不过是多一个学生罢了。”
慕容尹并未回答桓萧,转而问云行烈:“你我相遇即是缘分,且坐下说说话。”
“是。”云行烈也不客气,就地靠着管洛一坐。
“小兄弟来自何处?要去往何地?”
桓萧知道慕容尹多半也是喜欢此子,只是对他来历不明,所以想先问清楚。
“先生,小子自小在朔州朔阳生活,自朔阳城破之后,才不得已而南下。”
“你是朔阳来人?”
“是,朔阳被苍狼占据,小子得城头恩情,所以能够生还,只是满城军兵都多半遭了毒手,此事都因苍狼而起,故而小子想寻求击退苍狼之道,为朔阳军民雪耻!”
云行烈一想到朔阳满城遭难,语气也变得哽咽起来。
桓萧和慕容尹相视一眼,脸上露出愕然。
此时,管洛连忙问道:“朔阳李元楚你可认得?”
云行烈当日被李元楚赶走,方才得了一命,此刻提到恩人,云行烈不由得凄然说道:“正是小子恩人。”
“等等,你说你叫云行烈?”管洛转头看向桓萧。
却见桓萧脸上也是一愣,随即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是故人相遇,何其缘分如此之妙!”
管洛见云行烈疑惑,便说道:“李家乃桓家世交,元楚又是在下结义兄弟,此行返回时,便得元楚嘱托,说若是有机会遇到一名叫云行烈的少年,务必代为照顾一二。”
“什么,李大哥没死?”云行烈越发惊奇了。
“没错,元楚他的确还活着,而且……”管洛欲言又止,却被桓萧打断:“别提此人,他此番投靠朔州州牧冯翊,弃朔阳全城军民不顾,多半已经是变心啦,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忠心大奕的好男儿了!”
说到这里,桓萧有些生气,面色也因为激动而略略涨红,胡子翘了起来。
“景逸你就别生气啦,都这把年纪还动不动发脾气,你还当你年轻人呀!”
慕容尹劝说道。
“罢了、罢了,再也休提此人,此番回去,我定然让李家将此人驱逐出去!”
桓萧似乎是自己在劝说自己。
管洛在旁边一脸羞赧,却又不好说什么。
云行烈正心中升起一丝欢喜,原来城守李元楚并没有死,在朔北十年,他只认得朔阳城中军民,原本,朔阳被灭后,他以为这个世间再也无识得他的人了,却原来李元楚还在,仿佛像是一个亲人一般,让云行烈心中存留期望。
只是桓萧先生说他变心,又是怎生状况,算了,且等以后再问吧。
“云小兄弟此番何往?”
这话管洛问的,毕竟,李元楚终究是自己的结义大哥,临行前,有过这番交待,所以管洛不得不多问几句。
云行烈只说是要前往归安县。
管洛看了两位老先生一眼,见慕容尹点了点头,便开口说道:“如果不嫌弃,小兄弟和我们一道走吧,刚好我们也是也经过归安县。”
“既如此,云行烈多谢了。”
云行烈再次站起来,对着三人行了一个礼。
旁边的少年桓彧却仍然沉睡未醒,不知是否做了什么美梦。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的风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气。
一大队人马准备出发了。
昨晚,云行烈就告知三人要和桓萧、慕容尹等人一同行。
三人站在庙宇门外说着话。
岑澈不无担忧的问道:“那云大哥之前的计划呢?”
云行烈知道岑澈问的是如果捕班追上来,又当如何是好。
云行烈示意岑澈不用担心:“情况有变,我们随机应变。”
“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云行烈循声看去,却是少年桓彧带着一脸病容从庙宇内走出来。
“彧儿,是爷爷不好,不应该一路奔波还带着你,让你还染上风寒,该如何是好。”
桓萧自责的在桓彧身边,有些担忧:“一路南下,还有数千里路途,可……”
一向处变不惊,唯独对自家长孙关怀备至,关心则乱,此时,桓萧早没有了平常的冷静。
“别急,风寒之症,也算不得多么严重,寻些草药让彧儿喝下就是!”
慕容尹在身旁出主意,其实他也知道这偏僻荒凉之地,如何能有草药,只是抵达下一个落脚点郁致县也要一日以后,收了这个徒儿后,慕容尹已将桓彧看做自家孩儿,又如何能不挂心。
“众人听令,四散去寻草药。”
管洛见状,连忙吩咐下去,却心里也不抱寻到草药的希望,但是却不能毫无作为。
“先生,小子包裹内就有能够疗治风寒的药丸,可以让小公子服下。”
正当桓萧等人急的不知所措,云行烈却上前一步,打开包裹,取出一个白色小药瓶。
“这是朔北苦寒之地,人人必备的药丸,既可以强身散寒,又可当做祛除风寒的良药,所以大受朔北军兵百姓喜爱,所幸,小子身上还留有这么一瓶。”
“太好了,快,让彧儿服下。”
一名护卫端过水来,桓彧就着水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从瓶子里取出仰头吞服。
“半个时辰内,小公子就可挥汗驱寒,风寒去了大半,只是不可再受风吹,否则药效顿失。”
云行烈看着众人说道。
“是是,快扶彧儿上了马车内。”
桓萧连忙下令,管洛听闻,立即搀扶着桓彧坐进了一辆空着的马车内。
“多谢云小兄弟仗义,桓萧后当有报!”
桓萧此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云行烈,在这关键时刻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介意。”
云行烈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说道。
“若是不介意,就让彧儿陪你们坐一程吧!”
桓萧指着宽敞的马车说道,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希望云行烈照顾桓彧一下。
“如此,多谢先生。”
云行烈也不客气,拉着岑澈也钻进了马车车棚内。
岑二则被两位先生带到另外一辆马车邀请他一同乘坐。
管洛牵过云行烈之前所乘的马,交给其他护卫,自己则绰枪上马,和所有护卫一起围着两乘马车。
马车队伍在黎明的阳光中缓缓前行。
“多谢云大哥!”
马车内,稍稍恢复一些的桓彧脸色略显清瘦的朝云行烈揖了一揖。
“客气了。”
云行烈对眼前这个容貌秀气,剑眉朗目的少年有些好感。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也许就称之为缘分。
一旁岑澈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对桓彧很是喜欢。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自然能够产生共鸣。
一路下来,三个人很快就变得熟络了。
“云大哥,听说你武艺很是高明,若是以后有机会,还要向你讨教一二。”
“没问题,你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
“云大哥,那我也想学!”
“行,一起来!”
“云大哥,朔北草原是不是有很多苍狼人盘踞,还经常袭扰我大奕疆界?”
桓彧带着好奇心问道。
“是呀…苍狼……”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马车外面传来,打断了云行烈的话语,似乎是有一队骑兵正朝这边赶来。
云行烈眉头微微一蹙,身侧岑澈早已紧张得脸色略略发白了。
“云大哥……”岑澈略带紧张的想说什么,却被云行烈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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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着炭盆的宽敞马车中,岑二拘谨不安的和桓萧、慕容尹两位老者旁边。
对于桓家,岑二也是如雷贯耳,那是除去皇室整个天下最为出名的家族之一,对于岑二这样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郁林村的农民来说,简直是山一样的庞然大物,怎能叫他不觉得自惭。
而能够和桓家家主平起平坐侃侃而谈的慕容尹,亦绝非是岑二他可以比拟的大人物。
故而,当他坐在马车中时,只能畏缩在马车的一角。
桓萧见岑二胆怯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彧儿多亏了云小兄弟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呀。”
“是呀,幸亏此次能够遇见这位小兄弟,观此子年纪年轻,确有一种洒脱落落气概,实属难得。”
慕容尹也似乎想要帮助岑二化解拘束,接着桓萧话语说道。
“是、是,他也是我家尕娃的救命恩人。”
听他们提到云行烈,似乎给了这个老人有些勇气,他想到自家孩儿还杀过人,心里仿佛也变得不再那样胆怯。
“哦?你们不是一家人?”
说着,桓萧和同样讶然的慕容尹相视一看。
“我家尕娃之前被人拐去了崇凉县,后来遭了灾,回家途中差点被山中流民伤害,幸而云公子出手带我家尕娃回家来。”
“原来如此,这云小兄弟还真是古道热肠,足可以见其品行俱佳,只是此番,你们三人要往何处,我听云小兄弟说,你们要去归安县,可是寻亲,归安县城可是有你们亲眷吗?”
话刚说完,桓萧便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
紧接着,便听到男子声音在马车外边高声喊道:“敢问前方是何许人等?”
随马车缓缓前行的管洛策马上前,看了对面十几骑身穿皂服环佩朴刀的人,朝队首骑兵高声回答:“弘州桓家,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原来是桓家人马,恕在下眼拙,多有得罪在下郁致县捕班队正向冲,奉命追缉一伙三人凶杀案犯,不知诸位可曾看到。”
队首那人在马上作了一揖,桓家大名,自是熟悉。
管洛闻言,心中咯噔一跳,心知大概便是云行烈三人,不过既受结义兄长所托,自然不会放手不管,于是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