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又出现了一件新鲜事,黄一鸣买回来了一辆自行车。我和霞一起跑去看,在他家打碾粮食的土场里,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们。有大人,有小孩,有男的,也有女的,有老太太,也有老爷爷。
“这小子,这几年在山谷开了个商店,卖日用百货,发财了。”李奶奶拄着牛角拐杖对着王阿姨说。
“是呀,有了这个玩意,以后走远路就不用骑毛驴了。”王阿姨一边望着黄一鸣和自行车,一边回答着。
黄叔叔也来了,就是那个平时给我借书的黄叔叔。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服,短短的头发刚洗过,还有水的痕迹。我和霞赶紧跑过去,拉着他的手,高兴地好像看见了久别的亲人。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和霞的头发,露出淡淡的微笑,纯净的双眼看着我们俩。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阵笑声,我抬头看,看见黄一鸣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自行车调皮地在土场上滑行着,他顾不上拍打沾到衣服上的土,爬起来追上滑行的自行车,赶紧扶起它,看那儿擦坏了没。围观的人也凑过去看。自行车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幽幽的光,一前一后两个皮带轮胎散发着一种我没有闻过的难闻味道,高高的坐椅上套着的花红布坐垫沾满了土。围观的人低着腰,也用自己的双眼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帮助黄一鸣搜寻着擦伤的地方。
“没有擦伤,啥都好着。”黄一鸣抬起头,双手扶着自行车扶手,对依然低头搜索的人说。
围观的人,长长舒了口气,大家都直起了腰,向土场边散去,留下足够大的空间让黄一鸣继续学骑自行车。
他的两只脚一下一上的蹬着自行车脚踏板,自行车慢慢地变得听从他身体的调动,他骑在自行车上越来越变得轻盈自在,象草丛中正在飞舞的一只白蝴蝶。
他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围观的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位调皮的小伙子坐在了后面的坐架上,发光的自行车载着一白一黑两个人在土场上飞行着,轻盈自在。
“太美了。”
“晓多少钱?”
围观的人纷纷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在欣赏中慢慢散去。
我和霞随着黄叔叔也离开了。
“你们到我家,我给你俩一人送一本书。”黄叔叔微笑着对我们说。
太高兴了,我和霞欢跳了起来。山里吹起了微风,轻轻地抚摸着绿草地,调皮的蛐蛐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布谷鸟在白杨树林里穿来穿去,唱着欢快的歌曲。我和霞一会儿跑在他的前面,一会儿跑在他的侧面,表达着我们无限的喜悦。
转过三个弯淌过一条沟爬上一道山梁,终于到了黄叔叔的家。一条大白狗“汪汪”着从一棵桑树下跑来。
“去,虎子!”
大白狗不“汪汪”了,“虎子”是这条狗的名字,它摇着尾巴,向那棵大桑树走去,时不时转过头瞅瞅我们。
干净的土院,没有一丝杂物,一大一小两个筐,放在土院靠崖面的南角,两张闪光的锄立在一个土窖洞外面窗口旁,三个土窑洞依山体而挖,土窑洞统一安装着白杨木门和窗子。我和霞随着黄叔叔走进了靠东面的那个窑。一只小狸猫睡在土炕上,蜷缩成一团,看见我们进门,猛地跳下土炕,从我的脚下溜走。
土窑洞里放着一个红色的书柜,里面摆放着整齐的书。一张古朴古色的桌子摆放在书柜的对面,两个杨木椅子静静地站在桌子两侧。土炕上铺着羊毛毡,羊毛毡上铺着红格子床单,虽然有点旧,但干净没有污点,靠近窗户的土坑里角放着两个红绸子被子。
黄叔叔从书架上递给我一木《三国演义》,递给霞一本《聊斋志异》,这都是我们没有看过的书。
“多乖的两个娃娃。”门口走进来一位老太太,说她老,其实也不咋老,五十岁左右。穿着土色上衣,打着布丁的掉了色的裤子。她是黄叔叔的母亲。
“你们的黄叔叔要外出打工去,不加道外面工晓好打着没。”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
“妈,我是打工去,又不是扛枪打仗去,哭啥。”黄叔叔安慰着老太太,用他的手扶着老太太的肩膀。
“可我不放心呀,孩子,山谷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从没有人想出去受苦去,你这是那根筋有了问题。”老太太一边啜泣着,一边责备着自己的儿子。
“妈,你就别哭了,我会回来看你的,还会给你引回来一个大眼睛儿媳妇。”黄叔叔从衣服口袋拿出一个白洋布手巾,擦去了老太太脸上的泪。
“我天天等着那一天,等着抱孙子呢,去,你去。”老太太说着从门口递进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黄包包。
“儿,把这个带上,里面有几件我洗过的你穿过的衣服,还有刚蒸出来的十个白馒头,”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口袋掏出了一沓人民币,继续说道“把这一百二十五元四角钱带上,有事记得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