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孩子的担心,玉阑的内心越来越脆弱,甚至有些神经质。再加上玉盈出海日益频繁,她便觉得玉盈日渐冷落他,心中常怀伤感。她常常没来由地就落泪,曲梦原看到女儿情绪如此低落,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玉阑的孕期反应也如同沿海的阵雨,来来去去没有规律。来时如暴雨骤至,胃里风高浪急、翻江倒海,去时又如高潮猛落,肚里空无一物、食欲难开。
她开始没来由地发脾气,饭不合胃口了,她便对母亲一顿数落;事情不顺心了,就对父亲项海东恶语相向。
玉阑的脾气随着肚里原孩子一起在长大,她的担惊受怕玉盈无法切身体会,而玉盈工作中的紧张和劳累她也无法身临其境。于是在与玉盈通话的时间里,她们渐渐地有一半时间也是在争吵。曲梦原是是一位极有耐性的母亲,她也是女人,当年也曾怀胎十月生下了玉阑,她知道女人在这个时候的不容易,情绪失控,实非有意,所以她更能理解玉阑的喜怒无常。她不去反驳女儿,那样只会让女儿更受刺激,所以,面对女儿的颐指气使甚至是冷嘲热讽,她都保持沉默。
在万物复苏的春天里,玉阑每天都要给玉盈打电话,那时她肚里的孩子像是刚刚开放的花朵,她感到孩子每天都有新的变化。那时候心情也好,感情也甜,好似一日不听不到玉盈的声音,就如同隔了千万年。可是现在,夏天的暑气越来越盛,她的火气也越来越旺,与玉盈一天凶过一天的争吵,让她一想起玉盈便怒火中烧,所以干脆就不去想。她把心中的怨气筑成一道厚厚的墙,挡在她的周围,努力去把玉盈的存在屏蔽掉。
一开始,她做不到。她不去主动给玉盈打电话,可是她每天都无数次地拿出手机来看,看看这个薄情的负心汉有没有给他来电话。她知道,玉盈是一个专一的人,不会移情别恋,敢不会婚内出轨,更不会在她有孕在身的时候有负于她。可是她仍然觉得他是个负心人,她觉得他只要对她关心不够,那就是负心。
手机是有铃音的,她没有听到铃音响过,铃音没有响就说明没有任何人给她打来电话。可她还是一遍遍地看着手机,希望能在上面看到一个漏接的电话,而且是玉盈来的电话。她这样天真地想着,有些自欺欺人。可等玉盈的电话真的打来之后,她却又不急着接,要让玉盈也为她急一急。电话接通了,她说起话来冷言冷语,常常用一句“有事吗”来开头,故意装出一幅对他的电话并不期待,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甚至有时候,她一定要等玉盈把电话打了十几遍才会接,又不想让玉盈认为是自己故意不接,慌称手机不在身边,或者手机刚才静音,以表明自己的光明磊落,又显得对他无所挂怀。
不过,她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是不能瞒过玉盈的,即便她伪装得再像,那种冲天的怨气还是能随着电话里的无线电波传到玉盈那里的。有时玉盈电话打了几次,可能觉得她这种游戏实在无聊,就不再打了。这时玉阑反而又有些慌了,本能地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想着只要他再打过来,她就一定接。可是他偏偏又不打了,而自己若打过去又好像是在这场游戏对战中输了。所以心下懊悔,潸然泪垂。
有时个,玉阑静下心来也会想起母亲曲梦原话:怀了孕的女人会变得易怒,不可理喻。她之前不相信,可是她现在相信了。她知道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觉得自己就是想发脾气,想证明别人都错了,想证明自己的正确。就像一个被充了气的气球,不想离开大地,却又不能自已地飞上天去。这也证明了母亲的话,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算真正的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