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远在千里之外一个藩王的造反,在沈王府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初六早上一直到初七,接连两天,王府内不断有潞州城的文武官员进进出出,陈卿负责的承运门也因此开了关关了又开,因为不时有官员来此请求面王。据说,这些年随着年事日高,已久不问政务的老王爷,也已经三次在承运殿听取地方官员关于前线紧急军情的汇报。当然,和正式的朝会不一样,他每次都是从后宫经圆殿直接到的大殿,陈卿仍旧无缘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王爷长啥样。
两日来,他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来往的官员对这次事件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那些火急火燎,神情紧张的,大多是身穿绣禽官袍的文官。而相反,那些身穿绣兽官袍的武官则不仅不紧张,反而激动甚至兴奋。
这让他一直有些不解,正要找机会和张安探讨下。就这样一直到了初,那日上午,他又和往常一样早早在承运门前值卫,忽远远看到舍友李杰在门前广场朝他招手,陈卿会意,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陈卿,大门口有人找你,是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见他过来,李杰小声道。
陈卿一听是个读书人,第一反应就是弟弟陈相,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心想这下好了,弟弟没事就好,看来上次那事跟他没关系。
想着,他快步走到大门,远远地便看到一个头戴四方巾、身着襕衫的学子在门前来回踱步,很着急的样子,仔细一看,那身形却不是陈相。
见他过来,那男子一个劲地朝他招手,边大声喊道:“敢问来人可是陈相的兄长,陈卿大哥?”
陈卿见他神色慌张的样子,赶忙答应一声。
那男子急忙上前,简单拱手施个礼,急匆匆道:“我是陈相的同窗好友,陈卿大哥,不好了,今天一早,陈相被刘公公的人抓走了。”
“什么?”陈卿闻言一怔,快步冲到他跟前,“你说什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抓走了,为什么要抓他?”
那学子努力平复下情绪,激动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天一早,陈相带头联合了几名我儒学的学子,上书给知州大人,要大人上书朝廷弹劾刘谨,这书交上去之后不知怎的,他就被刘公公的人抓起来了。陈大哥,快想想办法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卿一听大惊失色,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在追问了他一些细节后,情急之下他只得让李杰代他先向护卫司请假一日,马不停蹄跟着那学子直奔儒学而去,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到学校弄清情况,再去找陈相的老师一起想想办法。
二人快步走到儒学口
,陈卿远远便觉得有什么不对,上次来时一派安静自然的儒学,此刻连周围空气都变得压抑,而且愈往里面走这种压抑的氛围就愈浓烈。
直到他们走过学前照壁,眼看就要到棂星门口,陈卿心头这种压迫感更甚,遂立即挥手示意那学子停下脚步,自己则悄悄把头探过照壁向前看去。
果不其然,前方棂星门两侧不知何时,早已站满了一排排身着甲胄的兵士,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队队兵士正上前将整个儒学团团围住。
陈卿一惊,猛地把身子缩了回来,紧紧地拉住身后那学子。
“不要再往前走了,看到没,学府已被控制起来了。”他一边示意他先后退几步,一边小声道。
“那怎么办,先生和同学们都还在里面。”那学子着急道,“他们,他们这是要干吗。”他紧张的神情中开始带着愤怒。
陈卿示意他冷静点,小声道:“小人当权,容不得我们硬碰硬。这样,你就待在这不要乱动,注意观察情况,见机不对立马离开。”他思绪飞快地转了一下,“眼下我得先去趟潞州衙门了解些情况,一个时辰后,你到州衙钟楼下找我。”
那学子点点头,陈卿头也不回,转身快步向州衙而去。
潞州州衙在城西北润德坊的子城内,离儒学所在的城南导教坊并不远。它始建于隋代,为当时的上党郡署。后来唐玄宗李隆基登基前曾在此任潞州别驾三年,在衙内大兴土木,增设飞龙宫,德风亭,衙门曾盛极一时,可惜宋金之际毁于战火。
眼前的衙门建于明洪武三年,大门坐北朝南,居高临下,两侧建有钟鼓楼,钟楼前有一牌匾上书“风驰”,鼓楼前则书曰“云动”,两楼台基高峙、遥相映衬,阁脊富丽,直入云霄。
陈卿到了门前,解下牙牌,求见潞州判官欧阳景,思来想去,此人毕竟是他在衙门里唯一见过两次还打过交道的人,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找他了。
那门前小吏拿上他的牙牌便进门通报去了,陈卿原想这个欧阳大人本是潞州的地方官,眼下又正当斑点,不知肯不肯见自己。
没成想,并没有等多久,身着官袍的欧阳景就从衙门里快步走出来,看到陈卿远远地便拱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