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并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他明明上一刻还在悦来的身边,可是现在却在另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陈封慢慢的站起来,但是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好险没再趴下,他把自己的手放到自己的眼前,看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是克制不住的那种颤抖,一般来源于自己的虚弱,而另一半…………陈封侧头看着自己不远处,那里有一道裂缝,黑色无底的缝隙中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各种长相稀奇古怪的怪兽,他们嘶吼着几乎能撕裂这片天地,这是另一半颤抖的由来,因为大地的颤抖。陈封干涩咽了咽口水,原本用来润滑嗓子的口水此刻在陈封的咽喉中却像是刮骨的钢刀,他皱着眉头努力的忍住咳嗽的欲望。
陈封此刻找不到镜子,所以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摸样。他现在的样子远比那些在地底待了几百上千年的怪兽要凄惨的多,他就像是被人埋在土里埋了十天半个月的摸样,身体因为脱水足足瘦了一圈,表面的皮肤蜡黄干裂,眼睛里满是血色,简直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进丧尸的剧组了。陈封在呆了一瞬以后,脑海中立刻就想起了悦来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踉踉跄跄的走到那面大鼓面前,越是靠近陈封越是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不只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鼓面,不同于一般的白色,也不是多年黄沙吹拂过的暗黄色,是那种白色中萦绕着暗暗地黑色,却不会令人感觉到阴森,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战栗,源于恐惧,也源于心底更深的地方。陈封细胳膊细腿自己肯定是没办法弄响这面鼓的,他四下扫视想找到可以当作鼓槌的东西,在鼓的旁边,陈封看见了一截露出来的像是骨头一样的东西,陈封拽着那截骨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蜡黄的脸都被涨红了,终于将这个东西给拽了出来。这个东西是埋在地下的那头比较粗,拔出来的一瞬间溅的黄沙一片,陈封狼狈的扫开这片烟尘,这才看清了自己拔的东西。那确实是一个再适合不过当鼓槌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腿骨,还经过后期人为的加工,较粗的那一头被切割好的兽皮细细的包裹好,完全就是原始版的鼓槌,就是对于陈封来说可能有点太大了。陈封费力的将鼓槌扛在了肩膀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兽潮,陈封大喝一声,将鼓槌砸了出去,鼓槌砸在鼓面上,鼓面荡起了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一道道细微的电弧也随之闪现,那些电弧在鼓面起舞跳跃似乎想要顺着鼓槌到达陈封的身上,但是鼓槌头部包裹好的兽皮却将这些电弧完好的抵挡了回去,但是陈封也然不好过,鼓面反震的力量让陈封全身从他接触鼓槌的双手开始,像涟漪一样震颤,远看去,陈封就像波浪一样在地上摆了一下,然后就连人带鼓槌一起倒飞了出去。
但是陈封这一锤效果也是格外显著的,这一道鼓声像荡开的涟漪一样瞬间席卷了整片荒原,无论是在荒原的那个角落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这道鼓声,就像是一下荡开了一直缠绕在这片天地间的死寂一般。嘴角一直噙着微笑的斗笠巫师,他嘴角的笑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的看向陈封所在的东方。唐六也是浑身一震,这次轮到他笑了,只见他慢慢的走到了巫师向东的视线上。
“这次轮到我拖延你了。”
被提前派到这里不远处的那个小姑娘狼狈的躲过了一道黑色的电弧,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驱使的兽群被这一道电弧打出了一道骇人的空白,焦黑的土地似乎震惊了这群已经失去理智的怪兽,他们纷纷停下了奔跑的步伐,血红的双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害怕的东西。它们或许早就已经在多年的封印里慢慢的磨灭了自己的神智,但是这些杀死了他们并且折磨了他们这漫长岁月的东西,它们却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电弧只有一道,小姑娘面色凝肃的看向大鼓的方向,她知道现在看的就是时间了,谁更快,谁就能赢!
下一刻,更加刺耳的埙声响起,停下的兽潮重新被驱动,甚至比上一次的更加疯狂,陈封自然也感觉到了,他起身,看了一眼自己龟裂的虎口,义无反顾的重新冲了上去,又是一声鼓声响起,然后陈封再次溅起一捧黄沙,小姑娘的埙声停滞了一瞬,她默默地咽下涌到喉咙口的鲜血,继续吹奏。陈封再一次冲上去,这一次他已经捉不住手里的鼓槌了,他和鼓槌分别飞向了两个方向,陈封的头狠狠地砸到了一旁的石块上,将风化石头砸的粉碎。陈封呻吟一声,鲜血顺着额头夹杂着石头的灰烬流进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这时的兽潮已经近到陈封可以看清最前面的一只是什么摸样了,可是陈封却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陈封歪着头,鲜血从他的眼角划过,恰似血泪一般,陈封憋着一口气,一声嘶吼响彻天地几乎能盖过那些野兽的咆哮,陈封爬了起来,决绝的冲向了那面鼓…………
在更远的地方,韩燕婆婆走到了那株梅花树下,她看着已经凋零殆尽的梅花树,神情似乎是在回忆往昔,一直侍奉她的老太太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披风。韩燕从回忆中惊醒,她摩挲着肩膀上的毛领,开口道:“这些东西都是虚假的,它永远不会脱离我的记忆存在,我一直最爱青丘白狐的皮毛,所以我的披风永远都是白狐,…………可是,青丘白狐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像是早该消失的东西,还被执着的留在原地。”
“小姐……”
老太太哀泣的喊了她一声,韩燕走上前摸了摸白梅树的树干,脸上带着一丝只有少女才会有的娇羞,“只有它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