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好起来后,我也经常随着他们两个出门玩耍,偶尔看看戏,听听曲子,慢慢的也就过了一段日子,他们觉得我到底是个女孩子,虽然父亲宠爱我,但是别的国家到底对女子并没有夏魏两国温和,除了带我见过魏国几位公子公主,又配上与紫硫私交极好的几位质子外,也不大愿意我去见见他国质子,尤其是那被我粗鲁的拒婚后的唐国质子。
时日久了,到底魏国京城并不算大,因为身份问题能去的地方也不算多,到底是终于见到了唐国新换来的质子七王与原来的质子三王。
那时我正和他们一起在一家酒馆里听曲儿,他们纵容我,任我想去哪里就陪着我到哪里,我说我想听听魏语的小曲,所以纵然这酒馆里没什么正常人家的少女出没,到底只要不让我离了跟前也就罢了。
他们喝酒,我却只是喝着兑好的玫瑰露,红艳艳的一汪衬着魏王赠我的一只杯子,五瓣花一样的形制,胎质极薄透光,又脂玉一般的温润白皙,杯中最下嵌着一尾银鱼,水波阵阵晃动中像是活鱼一般的游动,端的是精致好看。我晓得这杯子配绿茶白水最为好看,可惜最近偏偏爱这只杯子爱到了极处,无论什么都想用它来喝。
这厢房偏南处有一扇窗,我便靠在窗边,捧着杯子借着光,看那杯中红影影影绰绰的打在墙上,一片潋滟,又有佳人隔帘曼声歌唱,极为满足。
紫硫笑我,“瞧她那小家子气,竟然会这么喜欢一只杯子,少是少见了些,但终归也不该这么喜欢。”
我懒得理他,只是一心一意的把这五瓣杯在手中转来转去。毕竟刚到手不过几日,正是对它新鲜的时候。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进来,“殿下,唐国三王与七王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吧,”紫硫面上淡淡地,“难不成还能现在把他赶出去。”一面又吩咐那歌姬下去,帘布轻摇,不过片刻佳人便怀抱琵琶施礼之后离去。
“唐国三王还未走么?”我问他,坐直了身子,“我以为七王是过来把他换回去的。”
他冷笑一声,“人家兄弟情深,几年未见,想来是要多相处几日才好回去的。”白璧担忧地看我一眼,还未说话就被紫硫一手搭在手上给止住了话头。
半响过后,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我便见到了那传说中想要娶我为妻的唐国三王。
唐国王室的长相在这几年似乎没有以前那般阴柔了,当年一同在赵国为质的四公子中,唐国公子以风姿雍容,姿容胜于好女而闻名天下。而今日见他,倒是不那般温文,反倒是长眉入鬓,隐约透出一点英气,整个人显得果敢许多,但依旧是今日崇尚的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进来,几人站起来互相行礼,之后他开口倒是极有礼地道,“三殿下至此已久,虽长期卧病,但终因男女有别,倒是第一次来看望,若有失礼之处,烦请殿下见谅。”
他说的极为礼貌,又是专门和我说话,我便只得站起来行礼后温婉笑道,“多谢殿下关心,现下已经好多了,反倒是身子好了后因为兄长们不愿我费心,也没有与殿下有过接触,要说到错处,都是我身子不好的错。”他这样说,我便自然只好接着,又呼人为他和七王留下位子好慢慢说话。
啰啰嗦嗦地说了一通,他终于转到正题,只见他面对紫硫,极温柔的道,“我过几日就要走了。”
虽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兄长素日也是个圆滑的性子,然而现下他僵硬了一张面孔,极为礼貌却又冷淡地道,“魏国至唐国一路多为辛苦,还请三王保重。”话语挑不出错,但他语气又平又冷,实在是让人难受。
唐国七王进来至今还未开口,现下终于是忍不住道,“二殿下这话说的可真客气。”
我便将目光移到那七王身上,他说是与我还有紫硫同岁,只是我二人生在四月初,他生在十月末,这一差就差不多是一岁,使得他现下还是满面的稚气未脱,容貌中掺着几分雌雄莫辨,说话也不够细致有条理。
到底还是个孩子。就连面上的不喜也藏不住半分。
我兄妹三人俱是不接他的话,然而到底还是三王关爱兄弟,他安抚性地在弟弟肩上拍了几拍,只专注地看着紫硫,似乎想从他面上读出一点什么,“纵之可否送我一程?”
紫硫依旧是一张冷淡面孔,却也又看了回去,他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似乎想要看尽对方的心思,半响后,紫硫叹了口气,道,“殿下这又是何苦呢?我家小妹年幼,有些事情我不想教她知晓,可殿下现下却非要我说出来么?我终究没有那心思,殿下也趁早断了吧,毕竟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三王脸上的笑意变得极悲极薄,“我待殿下与旁人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只是。。。。。。”
“殿下慎言!”白璧与紫硫二人俱是开口叫道,于是室中便又是一片沉默。
我心里突的一跳,仿佛是明白为什么魏王叹息着道我与紫硫生的并不十分相似了。
眼前这模样,倒是连唐国三王被七王换回去也是因为三王的糊涂了。
南风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喜欢上的却是另一国的王子,是我这冷心冷肺的双生兄长。
虽是这般想,但面上依旧做出一副懵懂神色。
唐国三王低头片刻,仿佛在看自己衣裳上的花纹,他那幼弟想说什么,又被他按了回去,复起抬头看我,惨然笑道,“素闻三殿下深受宠爱,想来不是戏言,”他虽心伤,但到底神色温柔,对我道,“今日之事到底令殿下见笑了,只是有一句话想教殿下知晓,唐国求婚,实非我意。卿本佳人,纵使我再荒唐,也不好叫我耽误了殿下,殿下千万不要觉得对不住我,只求殿下。。。安康长乐。”
我见他字字凄婉,那语气与其说是道与我听,倒不若说是说给那不愿听他说话的紫硫的。
倒也只好继续装糊涂,我道,“殿下这样讲,倒是让我汗颜了,素闻唐国王室风姿高雅,举止有度,今日一见,乃是名不虚传。只是我到底年幼,又生来有疾,自小父母就百般挂心,莫说是远嫁,就连这次来魏也是因着祖宗规矩,不得不来的,来前父母到底千般叮嘱百般担忧。毕竟自小父母兄长就俱是娇惯与我,也不指望我能远嫁联姻,共结两国秦晋之好,使得我桀骜不驯,自知天性不足,便立誓不嫁,只求供养父母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