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财趁人不备,将帐门外接雨水的木桶拖了进来,舀起一瓢便泼向了许平生。
“咳咳——”
那贼书生又悠悠转醒。
这时几人已经回到了原先的行帐里,还用带来的火机点燃了一只蜡烛,好在军帐的布不薄、火光也甚微,透不出去。
许平生在一片昏暗中,只勉强看得到面前三个人的轮廓、和半张裹在黑暗里的脸,更显阴森。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平生似是自知这几人要找他算账了,刚才的话也都被他们听去,无力回天,干脆放弃希望耍起了无赖,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从一开始见到我们时的那副模样,就是装的吧。”
陈刑似乎也不怎么生气,笑盈盈地问道,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呵呵。”
许平生冷笑:
“是又如何?时代变了,仙人!
想当年,你们能够随意往来此界时,仗着一身仙法无敌,就只知道奴役此界凡人,把我们当做奴隶苦工随意折辱!
犯下的那些恶行,从荥关到北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后来好不容易,通道消失了,此界一切回归正常,人们也逐渐忘却了那些年的痛苦,你们居然又想来打我们的主意,还说要恢复昔日的荣光!!
若是换个不了解的人也罢,但是天让你等遇见了我!
你们恐怕也没想到吧,如今还有人翻遍史书去寻找当年的秘辛。
我许某人虽只是一介书生,但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轻易让你们得逞,祸害聿国百姓!”
“原来是这样……
你当时一副对仙人甚为向往的样子,我还差点真信了?当什么书生上什么战场,就你这演技,不登舞台简直明珠蒙尘!”白广财气得肉直抖。
“那你就没有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吗?”陈刑则是绕有兴趣地问道。
“我当然考虑过后果。”
许平生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看向陈刑,整个人的气质都与之前表露在外的截然不同,终于有点像一个铁血的军人。
“其实……
我看得出来,你们或许本意不坏,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所以才愿意带你们混入军营。
但是这不代表你们那里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千年前的那段历史,现在还记得并且相信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我却不会忘记。
等你们接引更多的仙人来,这片大陆必然又会沦陷——而只要有那个连接的通道在,我们便随时会有危险。
只杀了你们也无济于事,下回仍然会有仙人过来,运气不好碰到个大奸大恶的,聿国危矣。
那还不如我来赌一把。
赌成了,便是最好的结果,先控制住你们,继而控制住你们那个世界到此的往来通道,从源头解决问题。
控制不住你们,我就退而求其次,干脆放弃这个想法,就以你们一开始见到我时的态度与你们相处,若是能打好关系攀上大腿,到了危机关头,你们或许也能照拂一二。
即便是赌输了……”
“赌输了如何?”
“我想我既把全部计划想法都和盘托出,已经是把最大的诚意摆在了你们面前。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受了多重的伤,但显然不轻,否则也不需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而我现在已经在大都统那留下了印象,明日便要一同进城,你们又是被我带来的,我若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们。
再者,你们目前在此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都需要有一个本地人的帮扶,所以你们还不能杀我。
我知道,我没有资本与你们谈条件,这也不是在威胁你们,而是祈求。
如果你们还信我,仍然愿意用我,接下来一路我便绝不私藏,有问必答,你们想干什么我也全力助于你们。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今后不要对那些无辜的百姓下手,甚至他日聿国遭难时,能稍微施予援手。
至于我自己,我从一开始便抱有必死的觉悟。
如今败露,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日,你们便会记得我对你们的欺瞒一日。
我固然不舍得我这条命,但我也不怕死,在你们事成之后,我便自裁于你们面前,算是赔罪。
我想以你们几位仙人的气度,也不会再迁怒于聿国。”
“书生。
好一个书生。
了不起!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难怪能在这战争前线里活下来。
若是你不说也就罢了,再拧一点也就罢了,你偏偏表现得坦坦荡荡,说得更是大义凛然,一口一个为国为民,我都差点被你给感动了。
怕死却又想充英雄,这些年在边关蹉跎岁月一事无成让你很不甘心吧?
以退为进玩得倒是聪明,我们若再找你麻烦,反倒显得我们没有气度了。”
许平生不做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你算漏了一件事情。”陈刑眯着眼睛看着他,又朝范舟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