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何事如此喧闹?”
海叶寨腹地一间破旧的小茅屋倏然打开了房门,走出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先生,听说是大明来的逃犯,驾着大船来了寨子。”边上的童子踮起脚跟望了望不远处升起的篝火。
“可又是张老大等人劫船去了?”书生叹了口气,“这腌脏的世道。”
“先生,我等可是要前去看看。”童子努了努鼻子,似乎嗅到一丝极为诱人的香味,“先生,好像是肉香。”
“你这劣徒。”书生爽朗一笑,“怕是客人正在烹酒待客,好个张老大,有好吃食却不曾想起唤我?我等且速去,晚了怕是没了。”
“先生,你不曾言半夜勿食是为养生之道?”
“劣徒,为师那是囊中羞涩,诓你来着!”
······
古代夜晚并没有好的消遣方式,若不是张老大等人发现有大船入侵,海叶寨的人大抵已早早入眠。
至于吃食?一碗筷子都立不起来的稀粥再配少许野菜,待到半夜腹内早已空空如也,这也是古人早早安寝的缘由。
此刻,海叶寨六七十号人闻着烤架上散发出的阵阵肉香,若不是在张老大的约束下,此刻便是乱糟糟的哄抢场面。
“大家莫急,马上便是好了,人人都有。”苏辙在旁有些心酸的看着这一幕,自从穿越过来,他便未曾进食,此刻倒也有了几分饿意。
“张老大好胆?莫不是吃独食?”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从一旁传来。
“先生说笑了,待肉食烹熟,自有先生的一份。”张老大闻言见是来人,悻悻一笑后转头朝苏辙解释道:“大人,这是流落在我海叶寨的书生,是个吃白食的。还想着教书来养活自己,却不曾想我海叶寨偏安一隅自身难安,读书可能顶饿?”
“书还是要读的。”苏辙笑道,这才打量起渐渐步入火光之中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敢问这位兄台可是贵客?”书生早一步发现了人群中那个身着秀才青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苏辙,连忙拱了拱手。
苏辙见状同样拱手回礼,这是士子间打招呼的方式,自己这幅身体的前主人好歹也是个秀才爷,自然不能落了下乘,“兄台客气了。在下苏辙,字文乔,乃是正统二年的秀才。今下不请自来,多有打扰。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足下陆文昌,字定远,宣德五年的举人。”书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全然不顾一旁苏大警惕的目光,悠悠然的在苏辙身旁坐了下来。
“先生,您不是常说文绉绉的作态是腐儒才有的,可您这——心口不一。”一旁的童子无奈的看着自家先生。
“劣徒,客人面前给为师留点脸面可行?”陆文昌笑骂道,而后朝苏辙拱手认罪,“我家劣徒陆平,初生牛犊,倒是让兄台笑话了。”
“还不是先生教的。”陆平嘟囔道。
“这对师徒倒是有趣。”苏辙心下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腐儒”吗?他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而后唤作一声轻叹,“令徒天真可爱,倒是陆兄即为举人为何流落他乡?”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陆文昌摆了摆手,“兄台即为秀才又为何流落他乡?”
说着,两人相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倒是让一旁的苏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伯,这——”苏大不解的问了问苏正。
“瓜怂,烤你的肉去。”正伯撇了撇嘴,“少爷可是读书人,这读书人之间自有乾坤,你这粗汉怎能明白?”
一番谈论,苏辙倒是弄清了陆文昌的遭遇。身为举人,陆文昌曾任一地府尹,因自诩两袖清风,看不惯大明官场中的种种苟且,遭小人构陷而被罢官,一气之下倒是自顾自辞家游历去了。哪知途径金陵时却糟了倭寇掳掠,因为读书人的身份,倭寇头领倒也没下杀手,反倒是让陆文昌做了通译。
后来,陆文昌趁倭寇不备,带着陆平抢了艘船就往海上飘去,不知怎的,就飘到了海叶寨。
“陆兄这番遭遇,便是说出来也没人信呐!”苏辙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陆文昌的胳膊。
“咳咳!”陆文昌正狼吞虎咽的咀嚼着盘中的烤肉,被苏辙冷不丁一拍差点噎到。
“苏大,拿壶酒来。”苏辙接过酒盅,连忙给陆文昌斟了一杯,“陆兄,且品品这故土的仙露白。”
“嗯,好酒。”陆文昌囫囵吞下一杯,赞道:“有酒有肉,别无所求!自罢官游历以来,为兄今日始知肉食之美。”
“陆兄,在下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