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是经常混迹在这等场所的下人,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将赵广源领到稍稍靠前但却靠后的座次,紧倚着湖边。
见小厮将自己安排在这,离那黑衣儒生挺远,赵广源也是有些遗憾,但也只好安分的坐下。
刚一坐定,旁桌之上已经有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赵广源刚想开口,但心中灵机一动,见在场大半人都目光紧盯着自己,轻轻咳了咳嗓子道:“我姓卫。”
此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四周不善的目光散尽,亭阁内又恢复了方才那般热闹的气息。
隔壁桌上的那位年轻学子也是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卫兄,卫兄也是被王爷邀请来的?”
赵广源闻言有些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那人也是个人精,瞧着赵广源这副遮掩的模样,再瞧一瞧这一身的锦衣华服,心中也是了然,以为是哪位权贵子弟瞧着热闹,便混了进来,能让那门房不敢阻拦,想来家中也必定是极为尊贵。
想到这,他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也不再继续追问道:“在下扬州人士,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兰字。”
赵广源见状也是学着上官兰的模样,有模有样的拱手道:“在下西凉人士,姓卫,单名一个源字。”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均觉得十分有趣。
那最上方黑衣儒生仍在与旁人饮酒,身边的一位士子上前在他耳边低语道:“钟先生,这小子姓卫,不是那人。”
那姓钟的先生闻言也是放下杯子,瞥了一眼赵广源,见他正与人有说有笑,也猜出这少年定是权贵子弟,也就不再在意了。
“咱们继续说,”前面几人归座,倒起酒杯接着道:“此番春闱,定然是能扫我乾国颓势,使我大乾国富民安。”
“哦?钟先生有何高见?”有人听这话觉着奇怪,便顺着话讥讽几句,“钟先生莫不是在暗指自己此番必然高中,日后定然有所作为?”
那钟先生脸上并未带着任何不悦,反倒是自谦道:“在下此番入京,能否有所作为且不谈,只想着能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而已。”
上官兰闻言晒然一笑,摇了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广源瞧他这副模样,好奇道:“你笑什么?”
上官兰微微笑道:“卫小兄弟没听出来吗?这位钟先生,在说自己此番必然能高中呢。”
赵广源本就对那中年黑衣儒生有兴趣,闻言连忙凑上前去,仔细询问。
上官兰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只是落了难,贬去了扬州,虽是家世富豪,祖上也曾出过几位大官,但这些年来家中也未能有子弟重复先祖当年荣光,这六代下来,整个族中读书人也就出了这么个上官兰。此番春闱,他是在全族期盼中只身来到京都,但也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这番文采,能否高中,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故而也就起了些别的心思,想要结交些京城权贵,也好日后谋个出路。
所以他也耐着性子仔细解释。
这钟先生大名钟自明,冀州人士,乃是世家子弟,才学精深,早些年月,便已经名传九州。只是也不知道是这些世家大族的怪癖,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位向来被人赞誉有加的钟先生,从未参加过科举,这便让不少人视为憾事,都觉着若是此人能够入仕,将来必然能够成为一代大儒。
赵广源闻言双眼发亮,心中暗自想到:看来这人就是杨太傅口中所说的那位师傅了。
那钟先生仍在继续道:“如今朝堂,多为空谈之辈,食碌者多,解忧者少,朝中碌碌之人,既无安民之志,亦无安民之才。钟某见陛下仙逝,新君年幼,心中日夜寝食难安,家中长者也是多番劝导,恰逢此番科举,便想着能来为朝廷,为新君献上这一份绵薄之力。”
“钟先生高义啊。”
“钟先生品性高洁,让我等佩服不已啊。”
那边说着喝着热闹,小厮也是热酒倒个不停,赵广源只听着那边声音越来越大,听不真切,也没有功夫上前和那钟先生交谈,只得耐着性子坐在桌上,咽了几口精致的冷菜。
只是那边交杯推盏,不过些许功夫,已是有人脸上泛起红晕,只见那钟先生身侧有人大喊道:“钟先生如此高义,朝中却是奸贼当道!当真是奸贼不死,国无宁日啊!”
赵广源见那人十分激动,拍案而起,吃了一惊,差点噎住,幸好上官兰瞧见,连忙上前拍了拍后背。
亭内众人闻言也都是面色一变,有的连忙坐下,有的低头不语,更是有人连忙离那人远了几步。
“怎么?诸位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怕,我可不怕!”
“李兄你喝多了,慎言啊!”旁边之人面带些许惶恐,皱眉用力的拉拽那人的衣袖。
“怎么!我等读书人,本就该仗义执言,我这话哪里说错了,若不是那老贼胁迫永王,以权势欺压,大乾又怎么会落到一位儿皇帝手中?那老贼定是想欺陛下年幼,也是为了避免我大乾落入此等奸臣之手啊,弄得连钟先生这等人物也都只得无奈出山辅佐。”
那钟先生闻言只是笑了笑,却并未说些什么。
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均在心中暗暗揣测。
上官兰皱着眉,喃喃道:“这人倒也是大胆。”
“他这样胡言乱语,为什么没有人说他?”赵广源有些纳闷的问道,只是此刻是众人都被这人的言语失了兴致,显得有些安静,赵广源声音不大,但这话却是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是哪位说我在狂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