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红须交手过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个洞穴,虽然小却比外边暖和了许多,显是在等到自己二人之前红须所在之处。
画缘悉心的熬药给墨梅喝,又给红须接骨上药——方才他亲手折断的手骨。
墨梅怔怔的看着这人,她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比如为何要救敌人,再比如当初他来雪岭为何还要带着这么多草药……
但是她已经太累了,也伤的太重了,想不了太多便沉沉睡去
红须老者则是沉默的看着这两位少年人。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仅不如墨梅,也不如画缘,一把年纪了再想到这些,也着实令人感慨万千。
“你可知我是来做什么的?”他问道
“来杀我的。”画缘平静的答道
“那为何还要救我?”
“因为你已经不会杀我了,你也本就不应该来杀我。”画缘微笑道,语气平静而自信
“为何?”
“因为你的恩人不是画家,而是我。”
“哦?”
“画家于你的恩情,无非就是撕去半卷诏书的同时也撕去了你的名字,根本不是有意为之,而我救了你的命。”
画缘说的很认真,也很正确,但是红须却摇了摇头,道:“世事纷扰,哪有那么简单,书是画家撕的,是不是他们的恩也都是他们的恩了。”
“江湖纷扰,明哲保身,这是我先生在我临行前的嘱托。”
“明哲保身,知易行难啊。”
“不难。”画缘说的很认真。
若是换了其他的年长者,此时多半会以少年不知愁滋味一笑置之,但是红须不同,他从不以年龄论德行,尤其是对这一位少年。
“如何做到?”
“喝一杯茶就做到了。”
“喝茶?”
“没有绝对完美的好茶,粗茶未必就不是好茶,好茶需要好人品之才能成为好茶,若是心怀挑剔、毫无思索,喝茶只是茶,那便不是好茶。”
“小友真君子也。”
“君子尚且称不上,只是一个偏爱喝些好茶的少年罢了。”
他静静的看着这位少年,突然想起了当年为功名利禄而落得个遍体鳞伤下场的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在小友看来,我可称得上恶人?”
“称得上恶人,也称不上。”画缘道
“请明示。”他说话的语气中竟是又多了几分敬重与期待。
“前辈能品香茗,也能品粗茶,有能以粗茶为好茶之时,也有暴殄天物之时。”他顿了顿,突然一笑,指向睡着的墨梅,说道:“如此绝世的公子差点被你杀了,更胜于暴殄天物。”
红须突然明朗的大笑了三声,又是绝对有趣,又是觉得佩服,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也!”
画缘笑着一揖,却也随和。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杀你了,我以为是不能杀你。”红须没有明说,这句话却可以理解为很多种意思,他也不再多说,大笑着离去了。
画缘送走了这一位大人物,心里终于落下了石头。
他其实只有七成把握不会被杀,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危险的把握了。
然而却比逃离这雪原要来的有把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