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震自是知晓,眼下祸事乃是为人栽赃构陷所致,与古夏实无半点干系;然而追根究底,始终源于他那日醉酒放纵,题诗留下短处,才为奸人有机可趁,招来横祸,连累燕珏眼伤失明。古震视燕珏犹如亲子,眼见昔日神采奕奕的爱子,如今却于病榻之上气息奄奄,左眼上覆着的裹布殷红瘆人,叫他如何不心痛愤恨,以竟迁怒于古夏。
“义父,错不在夏弟……”燕珏仍不忘为古夏开脱,忽而眼伤处一阵剧痛传来,疼得他紧咬牙根,断了话头。稍事顿了一会儿,缓过痛劲,燕珏剑眉横竖,右眼独露凶光,恨恨道:“皆是那老贼姬仁辅并侯景串通设局陷害我古家,一双奸佞小人!待孩儿伤愈,定要为义父、为夏弟讨还来公道!”
“不错!”古震亦怒叱道,“还有那皇城司金陵羽,伤你之人,爹决计不会饶过!”
听到金陵羽三个字,燕珏刹那间瞳眼剧震,牙关紧咬,嘴唇颤抖,双手不自觉得狠狠攥紧身下床褥。可是转瞬之间,他却又慢慢松开掌心,脸上神色亦由愤怒转为消颓。
燕珏内心深知,若论对付金陵羽,比之对付姬、侯二人,怕是还要难上百倍千倍不止。此中缘由:一来皇城司地位特异,六千司众唯圣上口谕行事;执掌如此危险力量之人,若非圣上至亲至信之人决计不能担当;二来皇城司掌司金陵羽,其人向来诡秘且武艺超群。他今夜于电光火石之间猝然出手,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燕珏当下便已察知其武功远高于己,即是自己双目健全再苦练三五载,亦绝非对手。面对如此之人,燕珏自觉报仇毫无成算,失睛之恨今生只怕甚难有机会报复,心中顿时颓萎不已。他不愿流露出来让义父瞧见替他难过,是故那消颓神色于他脸上只一闪而逝。
“孩儿只是不明白,圣上日前已下旨三司会审,何以突然又令皇城司介入其中?”燕珏疑道。
古震默然不语,只徐徐起身,踱步窗前,抬头遥望夜空中那一轮冷月。
燕珏兀自喃喃自语道:“金陵羽口称圣上令夏弟入宫,莫非……莫非圣上真要定夏弟一个谋逆之罪么?”
“圣心难测。只怕圣上真正想要的却不是夏儿……”古震面朝窗外,背向燕珏缓缓说道。
燕珏闻言,陡然面色大变,似有所悟,他硬自撑支起身子急道:“义父!难道说圣上……”
“爹于此事反复思忖良久,想来圣上早已觊觎爹手中兵权,夏儿之事恰是天赐良机。”古震黯然说道。他孑立窗前,月光映射出他的身形轮廓,显得无比苍凉落寞。
两人一时沉默,心中尽皆明了:古家实已至存亡绝续之边缘。
便在他二人陷入沉寂之时,屋门忽然发出一阵“吱吱”轻响,似是被人悄悄推开。古震、燕珏一惊非小,心道:莫非皇城司去而复返?
古震当即飞步藏身门后,待得门缝渐宽,当中探出来一个鬼祟身影。古震“铮”得一声猛然拔剑出鞘,径直朝那身影项颈处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