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吧,是我堂兄章大懒结婚了”,章二利喝得醉酒醺醺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吔,嘿嘿,嘿嘿……”武全贞冽开大嘴嚷起来:“章大懒那样地,谁嫁给他呀”,初建涛问章二利:
“是谁家的姑娘”?
“陈小燕呗”。
“你胡说”!
“哎,这事有瞎说的吗,嗨,刚给我点着的喜烟吗”,听章二利这么一说,石溪竹脑袋“嗡”的一声!初建涛拉了石溪竹一把:
“走,我们进去看看,同学陈小燕,这不是填大坑了吗”,他们一齐挤进了小院子:“陈小燕吃错药了吧”!
章大懒把房门支开一条缝,伸出头:“你们是……”
“老同学结婚,我们是来闹洞房的吗”。李实齉着鼻子凑到前面。胡志象个好动的瘦猴子,一把将门大拉开,大家挤了进去。初建涛打量陈小燕:
“呵,新娘子真够漂亮的”,他真有些看呆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生得就是那么灵巧,禁打扮”!胡志抓耳挠腮:
“是呀,嫁给我猴子才是天生一对儿,嫁给这大狗熊不可惜了吗”。接着初建涛向前挪动,直奔一声不吭的陈小燕:
“小燕,来,我们亲热亲热”。
“你,你干什么呀”,章大懒上前拦住。初建涛从腰中拨出竹片削成的匕首对着章大懒:
“快让开,你这个蠢猪一样的娶得,我这英俊书生就亲不得吗”。
大懒躲开了,初建涛来到小燕面前,拉起她的手,石溪竹过来,拉一把初建涛:“初建涛”!
初建涛回过头来:“我自有道理,你放心好啦”,她接下来拿起小燕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多么柔细的手哇,来,让我亲亲你”,初建涛双手捧住陈小燕的脸,回头看了看章大懒,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摇了摇头懈气一笑,又转过脸来,收拢笑容看了一会儿陈小燕,终于松开了手,凝眉转身面对石溪竹:“你明白了吗,今后的苦难在等待着小燕”!
这时,治保主任章二利回来了,一进门见此阵势,他甚至想出手揍大家一顿!却很快理智了:这帮小崽子已经长成了大小子了,真较量起来,可能我要吃亏。便嚷了起来:
“亏你们还是学生,干涉他人婚姻,是侵犯人权行为,是犯法的懂吗,乳嗅未干,去去去,着急娶媳妇了还得等几年”。
石溪竹压制着愤怒,来到陈小燕面前:“小燕,你是有人权的,为什么不用呢?”,初建涛面向章二利:
“嗨,山中无老虎,这驴叫也吓人哪”,章二利挨个扫视一遍,心想竟美滋滋的,他在想,村里连小孩子也知道我的二驴外号啦,不怪说有知明度的人都是成功人仕:
“你,你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你老初家是建国前还乡户,你父亲在两道上都有些来头。县官不如现管。可我现在是村治保主任,这是我大哥的喜事,我是证婚人、介绍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同学们无奈走了出来。
石溪竹没有回家。他来到河边柳树下,从地上拣起那天的鸡蛋壳,背靠大柳树而坐,看着手中那鸡蛋壳不语,回家的时候天将黑了。
一进门,见父亲卧在炕上,同时冲他发起牢骚:
“又回来这么晚,南门墙让雨浇倒好几天了”,这时,妈妈招了一下手,他来到外间,妈妈打开了锅:
“锅里还有饭,够吃不”?
“够吃”。母亲相信儿子说的话:
“我四儿子是胶皮肚子,从来都是可多可少的。”柳丽媛慈爱地看着憨厚的石溪竹压低嗓子:
“你爸爸今天不痛快,可不要呛他说话,顺着说,顺的好吃横的难咽,听着没!可也是,你爸爸的手再欠,也很难打着你一回,几个孩子属你会看火色”。妈妈进屋了,石溪竹边吃边听里间爸爸说:
“赌博的、偷嘴的、打架的、祸害人的,这兄弟家的孩子惹了祸,他婶子就来找我告状,让我管侄子们,谁叫我是石成春的哥哥呢!自家一摊子乱事都清理不过来呢,这也可以理解。可二妹子给我摆道走。明明是不想守了想要改嫁,说不出口,拿孩子不听话做借口。自己能处理的事也来找我算账。总来告孩子们的状,说她管不了孩子了,要躲开这群孩子,孩子们又不知好歹。总找麻烦:小的偷人家树上的果子,大的赌博。我只好给她下台阶,当她面打侄子两巴掌,表示给她做擎。她又背地里告诉侄子们,你大伯打你们可狠了,他自己的孩子都舍不得这么打呀。这些侄子们就都相信了,恨我老高不尊重我!疏不知他们的妈妈在找借口改嫁,大伯是在帮他们挽留妈妈。大的石斌耍钱,我说他几句,那大小子跟我支架子要打我。
嗨!不知好歹的孩子们哪,都相信你们妈妈的挑拨。我是为了你们,好将你们几个小的拉扯大呀,如果她走了道,丢下你们一团散沙怎么办!你们怎么活呀!我管你们,是给你妈妈下个架儿,让她找不着借口退出石家,冲着死去的兄弟,我还得一定不能让弟妹扔掉孩子们”。柳丽媛安慰道:
“耐一天就少一天,孩子天天在长大”。
……
石溪竹拿着一本小说往教室走,迎面遇上了几个同学:
“啥书呀”,白静波问,伸手接过:“小金马的故事,哎哟,你是真行啊,还有心事读课外的,这学校已成了劳动突击大队,哪个村儿没我们的足迹,才上过几天文化课!我们连教科书上的都学不透呢”。
“反正读书无用,教科书又不全,史地还不开课,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李实双手扣和于小腹前一本正经:“一天走东村串西庄的也很风凉哈,有时中午还能混上一顿生产队的饱饭吃,也挺好哈”。
“就是学好数理化,也不如有个好爸爸”,田静插言了:“这一点不假,现在上大学不实行考核,而是选根红苗壮的保送制,还不是送头头脑脑的孩子吗。然后就是干部的亲属了。出身当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了”。赵月环觉得此话有些冲肺:
“有什么办法呢,我出身好,我骄傲。”
田静无语,白静波有些不服气了:“现在不是反对老子英雄儿好汉吗!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我倒相信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初建涛摇头:
“有些事物不要靠听,要靠去想。看那些大人物都有文化的,即读得起书就都不是出生于无产家庭,那无产才能完成无产革命,这就解释不通了”。朱雪娇收了话题:
“真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好了好了,教育必须为……,必须同……,我们参加生产劳动,就是上好社会主义文化课,这是对的。根红苗壮,保送他们上大学也是对的”。田静摇头:
“这都是口号。”
“叮呤呤……”上课铃响起,朱雪娇面向大家:“同学们快回教室上自习吧”,大家应声加快了步伐,朱雪娇忙撞了一下石溪竹:
“哎,我借你的小说,《小金马的故事》,你看完了沒有”?
“还没有呢,你这么急着要哇”?
“不是,这不是吗,校里举行扫黄活动,要每个同学至少要上交一份黄色图书出版物,我们做班干部的当然要起个带头儿哇”。
听了她的话,石溪竹捧起了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封面又看了看朱雪娇:
“可,这不是黄色的图书哇!这是描写抗日战争时期,儿童抗日的英雄故事,如果我出生在那个年代,我也会象小金马那样参加抗日的,这么好的书去上缴烧毁,太可惜了,让先烈寒心哪!我们这代人本来就太缺少书去读了,这样下去,将要有多少的好书被浩劫了呀。从此的历史文化将断带,我们这代人都将要成为即沒脑子的机器人了不说,也对不起子孙后代呀,成千古罪人”。朱雪娇解释:
“这,红海洋都好几年了,真正的黄书哪里还有哇,校方要,那总得交任务呀,不然就不是积极进步的人了,现在没有经过点头肯定、强调的东西,就不保证是没问题的,我觉得,除了红宝书以外,別的书都是说不准的问题书了。因此我决定将《小金马的故事》交上去消毁。希望你理解我”。
石溪竹听了,双手捧着《小金马的故事》这本书如似捧着骨灰盒,呆呆地站在雪娇面前,书是她的我无理由保留住哇。
朱雪娇,温和地看着石溪竹,轻轻地从她的手中拉过来这本书。石溪竹闭上了眼睛:
小金马,你太可怜了,有一天我会替你平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