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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回、风华正茂

下课后,几名女同学围住他,白静波高声嚷:

“我真没想到,这堂堂的一品秀才,也只不过如此,害怕那不干人事的赵云凤老师了。他也不过是师资缺乏,赶上矮子里拔大个,混上了老师行业,语文数学的硬科目不敢接,报了个联成型的教科书都没有的政治科目,赶上了拿报纸当教科书的政治课。你没见到他看我们班有几分姿色的女同学那眼神!就是马时我上去讲课也不比他差!不就念念报纸、抄抄语录,虎弄咱们读书的吗”。初建涛不介意的样子:

“还有完没有,人已经走了,你们不就是要出口气吗,好,下节课我不上了,我得找个地方睡觉去喽”,初建涛走了。

赵月环瞧了一眼白静波笑道:“看来都有个五把操”。朱雪娇劝田静和姜艳:

“赵云凤老师必定是我们的老师,有缺点让他自己慢慢改正就是。我们做学生的还应尊敬老师的才对”。姜艳凝眉:

“石溪竹的家里巴不得他不念书,能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而且早娶进来媳妇还能添个劳动力。要是真接茬儿不念了,可就毁了石溪竹了!还有我们的沉香湾诗苑”。朱雪娇面色平静:

“这些都包在我身上了……”

快放学的时间,初建涛提前离开教室,到三年一班找出葛山问道:

“你是大榆村人,每天放学朝东走,那赵云凤老师回家要和你们同路,你们有沒有发现,他常去我们校园东边的老尹家?去一个女同学家补课,是真还是假”?

“噢,是的”,葛山骂道:“他什么补课,他欺负一个刚升入中学的,一年级女同学,那个低年班的女同学叫尹玉。他父亲是个酒鬼,晚年娶妻生一女儿,老婆就难产去世了。这酒鬼也不是物,为了喝酒卖女儿。我真是怕这同学名声出去了会更可怜了,不然我早就叫他赵云凤吃窝头去了……”初建涛挠了挠脖子顽皮道:

“有窝头能吃饱了的地方那还不错了呢。”

初建涛回到教室。放学铃声响了,他叫住了李实、胡志、武全贞:

“你们都看见了,赵云凤老师欺负我们低年班的学妹,今天就叫他尝尝学哥们的厉害,今天是他在校值夜班,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人异口同声。于是,大家便躲进了杨树林里坐着,等候天黑。当天色渐渐黑下来时,果然赵云凤老师围校园转了一圈后,推开了值班宿舍的门。同一时刻,“读报室”门也推开了,走出一个放学沒回家的瘦小的女学生。

此刻的校园好寂静,她拿着两本书径直朝赵云凤老师宿舍走来,武全贞看明白了,他不顾初建涛的拦阻,从杨树林带里穿出来,拦住了女同学的去路,先是一阵“嘿嘿”的笑,然后咧开了大嘴巴:“你生得这么漂亮,跟那个混蛋,不糟蹋了吗,不如跟我去算了,嘿嘿嘿……”

李实见武全贞要坏事,忙赶过来收拢他:

“大扔,你真是个大扔货!半截腰跳出来拦她,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走”。武全贞没有马上走,想挽回影响,于是拽住尹玉:

“这个赵云凤老师要毁了你一生,把他抓了,你爸也就不会拿你换酒喝了,你要配合我们,我们是来救你的”。

武全贞被李实拉回林中。那女生执着片刻,继续走自己的路了。她推门进了男值班宿舍。赵云凤老师刚要开门出来找她:

“我的小玉,你可来了”,赵云凤老师忙过来拥抱,可是,她将他推开了。赵云凤老师向后退了两步觉得异常,环视了一眼挂着布帘的门窗,不解地问:

“今天你这是怎么了”,随后将门闩插上了。在后窗外的初建涛见灯灭了,即刻离开,告诉李实他们看住,自己跑去报案……”

来的人踢开了门,电筒正照在赵云凤老师的脸上。

次日清晨,校贫代表林兴礼来到派出所找所长谈话:

“嗨,我看所长同志,还是把他留给我们学校内部处理吧,事情发生在校园内,总得给我们学校一点面子呀,事大了难看的是为人师表的学校,再说送走了他,那政治课就沒人上了。他领导的班级各方面确实都还不错的。”

“我怎么听公社革委主任还说他,对他抱班的下乡户女学生不好呢?”

“他是多年单身也不容易,唉,公社派我来代表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我这个贫代表沒当好哇,回去我保证下不为例了”。林兴礼紧锁眉头、唉声叹气。派出所所长想了想:

“这样吧,我再听听公社的意见好吗”,林兴礼点了点头。

沉香湾中学校园的早晨。赵云凤老师被抓的消息不径而走,同学们、老师们好不热闹,三年二班,初建涛在同学当中,春风得意:“怎么样,出气了吧,昨天看把你们急的”。刘星紧挤了两下眼睛:

“初建涛,沉香湾中学的小孔明你真行!”初建涛非常爱听这样的贺号:

“这不算什么,不过是给大家出口气。你们担心的石溪竹这不是也正常上学来了吗”。石溪竹笑道:

“我那是,之前的家活计还沒干完,是正好。”此刻的石溪竹眼里闪出忧虑的目光,他走到初建涛跟前低声说:“你考虑过没有,那女同学会怎样”?

中午时分,赵云凤老师突然回到了学校,说是一场误会,大家愕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几天之后,学生中流传出来“赵云凤老师不再科任,暂调到办事组工作,留职查看六个月。”

而初建涛并没有人问津。那个女同学尹玉无法再读,过寄给了无儿女有能力的一家,经走门子托人办了个下乡青年证明,去了一个荒凉边远地方抽调回城了,时过境迁。

大雨收残暑,阵阵秋风凉。沉香湾诗苑举行了首次集体活动。在三年二班教室里,姜艳今天显得格外典雅落落大方,她以温柔贤淑的姿态,站在围着她的同学们中间,一双笑眼望着大家,然后却害羞起来,快步走到石溪竹面前低声说:“还是你讲吧。要不然让朱雪娇讲,人家是干部说话有口才。我从来也没有在这么多人前讲过话的”。

田静围过来伏首聆听石溪竹对姜艳的低语:“别紧张,你就是诗苑的创始人,在这里,朱雪娇也得听你的领导。今天的一切都是文学生涯的开始,无论说些什么都无可挑剔,你就放开讲吧”!

姜艳冷静了下来,向石溪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直起身来和田静携手回到大家中间:“同学们,还有敬爱的老师我们的大朋友们,几经波折,我们沉香湾诗苑终于有幸,组织了今天第一次活动……”室内响起了一片掌声。姜艳接着讲道:“除了尹玉同学,大家都到场了。这次活动的内容,就是以《花》为题,每个报过名的同学向诗苑献上第一个作品。我和田静、石溪竹商议过,认为世面上千篇一律的,类似高口号的事情太多了,没有新意,我们呼唤真正的百花争艳,而不是齐放”!田静补充了一句:

“因为都一样,那样下去,大家都快变成一个摸样,照相馆就没用了哈”。

姜艳看着她说完,笑扭过头来:“因此,在思想内容上不定条框,只求韵和,以示团结。谁能先来一首呢?接下来呢,大家就与他韵和了”。

姜艳四下看了一遍,无人。初建涛喊道:

“嗨,沉香湾诗父非石溪竹莫数,当是石溪竹开篇吗”。接着,全场都嚷道:

“让石溪竹出诗,给开个头”。

“抛砖引玉吗”,石溪竹站起来:“为排除紧张气氛,我就随便说四句,借以引玉来鼓励大家尝试。我出的诗是五言的:

《傍亭花》

望乡幽兰草,

原乃傍亭花。

滴尽相思泪,

何时归一家?

听了石溪竹的诗,大家低语起来,姜艳略提高了一点声音告诉大家:“好,我们就韵和’花、家’。如果没事,大家可构思自己的作品了,祝大家成功。散会”。

人们自由活动了,才丽颖将石溪竹的《傍亭花》写了下来,不解其意,于是问苑主姜艳:“姜艳同学,你帮我解释一下,石溪竹这诗的本意好吗”?

姜艳接过纸片边看边说:“这字面很好理解,是在说花与亭分别之苦,乃归一之渴望,内涵嘛当然是,必有隐情我还说不上来,这个‘幽兰’应该是自喻。你也可以问一问,我们村与他一起长大的其他同学,或许就有知道的。也大可不必细究,各自发挥就是了”。才丽颖转身来问赵月环,赵月环笑了:

“你又何必一定要知道他那么多呢,他是诗父,八层你该不是要做诗母吧”。

才丽颖顿时两颊潮红了,转身去找白静波,白静波想了一下说:“嗯,他小时候原本住在一个叫莲湖的地方,说不准,你在去问一问别的同学吧……那不,唐珊珊在那里”,听了这一席话才丽颖思索着:

“她,唐珊珊不是沉香湾的同学呀,她不是你们杏花村的呀”!

“这你就错了”,白静波摇头:“唐珊珊我们原本是一起长大的,唐珊珊是后搬家到这里的。小时候她是石溪竹美术大弟子,人家唐珊珊漂亮聪慧,他们俩个亲如手足,当时他还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她‘大洋娃娃’呢,说不定是写唐珊珊小时搬家离开,你去问唐珊,她知道得能多些”。

“这”,才丽颖思忖一下便没有去问唐珊珊,只好转身去问朱雪娇:“雪娇,你能给我讲解一下这首诗吗,可不要留后手哇”。

“嗨”,朱雪娇笑着接过了纸条,慢慢读了一遍:”这幽草是作者自喻,傍亭花的亭字吗,小时候我听他说过他的故乡家里,是旧时一个当过朝臣的府邸宅院,后面有个花园,园中有个亭子。噢,他又思念故乡了……”

说至此,朱雪娇不语而深思起来:我也不过是毕玉婷的替身……

才丽颖面对朱雪娇:“我们俩个都是校干部,又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不分彼此、一直情投意合,是吧”。

“大师姐这当然,你是有重要的话要说吧”?

“是的”,才丽颖睁圆了大眼睛:“你说,石溪竹他将来会与什么样人一起生活一辈子呢”?

“你喜欢上他了”?朱雪娇目不转睛地盯着才丽颖,心想,城里人真的了不得,特开放,直来直去了,我还一直都没敢呢。

然而,才丽颖没有回答她,只是点了一下头。朱雪娇环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感觉安全才低沉地说:“是呀,平时,我们做校干部的,也常用校里的意图引导同学们,不要过早的谈恋爱,涉及情感。可是,一轮到我们自身时也觉得好困惑,眼看着就要毕业走向社会了,怕错过选择的最佳机会呀。瞅见顺眼的男同学,心里就放不下呢,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哈。身为优秀的自我,又要有时代的高姿态表率。也只能试图用紧张的学习,和茫茫碌碌的校务杂事忘了这些。总感觉到为使自己将来成才,克制着真实的情感是很痛苦的、很难的啊”。才丽颖听出来了:

“你八成也是喜欢上他了吧,可是他的父亲是着凉的”。朱雪娇望着远处的杨树林接着讲:“你的眼力不错,茫茫人海,你偏偏相中的是石溪竹,他确实是一块好料!我记得一个德国军官说过,人的智力,有聪明的、有愚蠢,性格有好动的、有稳重的。聪明好动可用做高级参谋,聪明稳重的可以做高级指挥官。愚蠢稳重的可以给他枪指挥他行动,愚蠢好动的让他回家。而石溪竹正是高级指挥官的材料……不过你应该想到,无论哪个人,喜欢他的不可能只是一个,你必须要有过关斩将这种精神准备”。

“我明白了,他出生的环境很风流,更令人神往了”。才丽颖失去了笑容:“看来,我是来得最迟的一个了,如果都在计较他父是着凉的,那我还有机会”。朱雪娇为才丽影的异样思维感到新奇:

“你的观念很別致哈。也大可不必忧虑,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权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想要得到的是一个人呢还是一颗心”?

这是周六放学后的时间。沉香湾校园的许多同学没有走。准备举行诗会,突然,石溪竹被曹正老师叫去:“噢,来,石溪竹同学,坐。我们谈一点闲事,你们诗苑要举行活动啦”?

“是的,曹老师”,石溪竹坐下来。

“听说唐珊珊也参加喽”?

“是的”。

“你想过没有你个人的前途”。

“天天在想。这曹老师您是要说……”

“你的父亲虽然是着凉的,但所好者,你的大哥哥石浩,先你父亲出事之前就加入共青团员了,既然这个着凉的之家已有团员先例,你也就有希望成为团员了,所以不要自卑、积极上进才是啊,你再有才气,不入团、组织也说明不了你进步,这辈子也是废了”。

“曹老师”,石溪竹有些不解:“难道诗苑里不该接收唐珊珊参加入吗?她的父亲是被捕了,还有郝芳的爸爸,说是他们贪污了。可他们俩的家为什么都没有富起来呢?相反都是两小间土包房,屋内设施一无所有。不就是为了生产队,买好质量的机器,给订作打谷机,和卖好价钱的菜,在队里认可的情况下走门子送礼的菜帐,运动一来就推到他们个人身上吗。还有一些生产队部人物贪占的乱帐,一股脑强加在他们头上了事。他们被捕被带麻将桌上的人帽子,就沒有发言解释权了。再说了,反封建这么多年了,也不该灭门九族了吧!什么叫有……论不为……论呀?我们的诗苑也不过是,对中文的一种文体的练习,凡事都一定要上纲上线吗”。

曹正笑了,语重心长:“石溪竹,你是个热血小青年,我是个大青年,运动一开始,民办中学解散了,你小学时我也回村小学教过你几天,排过宣传运动的节目。我看你有才气,可时下的大气候不容人轻心。我出于私人关系,知道你和田静从小到大要好,我家你田云老师也常让我关照你,才找你来的。我和许跃老师一样,都是杏花村的姑老爷子,许老师是朱雪娇的姐夫,我是田静的姐夫”。

“田静现在也是诗苑的苑主持呢”,石溪竹辩解。

曹正老师微笑着:“象你才反应的那些现象我们又何尝不知呀,要知天下有多少人在难得糊涂中过日子呀。人生生命短暂,我们为什么不走点捷径,辉煌自己的人生,志者当借力而行呢”!

石溪竹站起,严肃诚恳地面对老师:“曹老师,我们这次活动只追求文学艺术,属于诗趣玩赏性质,更重要的是为研讨,诗词这种艺术体裁的魅力,和感受祖先的情怀。关于选择唐珊珊参加进来做主持,我是坚定的,那么一个全校德智体一流的女同学,因她父亲毁了她的人生,扼杀了人才这不公平,这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曹老师摇头:

“现在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若是让人咬住一句话把柄,也很难再翻身啊”!

“曹老师,您的好意我全能理解,学生今生都不会忘记您的厚爱,不过,石溪竹认定了公平正义,不会投机的”。

“好吧,”曹老师无奈:“我和你一起去图书室看看你们的诗苑”。

曹老师爱怜地看着石溪竹,俩人一齐向图书室走来。

图书室内外挤满了师生,室内墙壁上的学生诗文墨迹排列整齐,一展文房风采,曹老师也被吸引了:这才象个读书的地方,这几年来,学校成了生产队,成年土篮子、镐头、铁锹摆满院子,哪里还有学府的样子,学生不学文化课,这就是教改吗,简直是不务正业!

田静、姜艳迎了过来:

“曹老师,那边为首起点,我们从头开始看吧”。

“好好,好好”,曹老师微笑答应着向前挤过,正遇见许跃老师和朱雪娇在看一首诗,他们互相打招呼后走过去。

开始看第一首石溪竹的诗:

石溪竹:《傍亭花》

望乡幽兰草,

原乃傍亭花,

滴尽相思泪,

何时归一家?

看后,曹老师几分悲切地说:

“老师也是个孤儿呀”,再往前走,便是吴威的诗:

吴威:《傍亭花》

根红苗也壮,

我是向阳花,

永远干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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