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云是沉香湾中学曹老师的爱人、田静的姐姐,此刻田云听了朱雪倩的讲话很不悦耳,看了她一眼没做声。只是快步回了村里的三队部落,进了娘家门,将事情告诉田静妹妹:“史珍香一贯疾贤妒能,藏垢纳污搞宗派,怕石溪竹将来与她争那个校长地位。一定是他在利用石溪竹的爽快正义个性,找到了一个诬陷的借口,是想要对石溪竹下毒手了。现在所有的老师,都是不敢得罪她的。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更有甚者,还有拍马助纣为虐的。我马上要请产假离校了,担心石老师会受迫害!你和赵月环都是他的同学,应该促成赵主任出面保护石溪竹……”
女知青孙凤君,她自发地主动为大队部擦玻璃。见村里新上任的政工主任黄圣业来上班,她主动打招呼:
“黄主任”。
“啊,来啦”,黄圣业是头一次见到此人,他应声进了办公室,孙凤君拿了抹布忙跟进来,是一边擦办公桌一边笑嘻嘻:“黄主任,现在不是提倡知识青年挑重担吗,我是来请示革委会给我重担工作的”,黄圣业坐在椅子里:
“你是知青哈,没有去小队上班吗”?
“哦,感冒发烧,今天见好点,我就借机会来了,是专门来请示您的”,说着她来给黄圣业抹桌子,还故意贴近黄圣业,黄圣业在想,就你这个模样还不值得我用心:“你什么成分?”
“我,我是麻将桌上的家庭,可我在中学时已经入团了。”黄圣业暗想:真是遇见了罕见的一例了!就这成分这模样靠什么入团的呢,这可不是寻常人物!
孙凤君确确实实生得非常丑。但是黄圣业想的是,要长治久安就必须建立自己的阵营。只有自己提拔的人,才能忠实自己。这个姑娘主动,脸大,又喜欢咋咋忽忽,更肯定有攻关能力。我是主抓村里这方向的,在这杏花村她能给我搞成绩呀:“你虽然是出身麻将桌上的家庭,有论不为论,我也很佩服你的胆识能力哈”。孙凤君媚笑道:
“主任佩服我什么啊”?
“象你这样的出身还戴上了团徽,在我的阅历中你是唯一重在表现的实例。你就任青年点团支部,领导一百多下乡知识青年我看很合适,应该在大队团总支里面也有一席位置。你做大队团总支组织委员吧。不过你必须作出成绩来,让人们服气才行。”
“主任让我做什么,说吧。”
“现在正号召知青扎根农村六十年,我们青年点也要行动起来呀”。
孙凤君满怀豪情地返回青年点,一路想:你佩服我什么,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为了前途,我又有什么办法不看你们的脸色行事呢!
孙凤君回到青年点后,将自己收藏了很久的二斤糖块拿出来,到各个房间发放。青年们除了对她的康慨感动之外,也好奇:“这糖是从哪儿买的,我下乡以来,还沒见商店有糖卖呢,孙凤君这是几个意思呀?”
“大家好,我给大家传达扎根农村六十年的精神,并且向大家表达自己的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决心,每个知青把自己的决心书朗读给大家。”
王洪星朗读了自己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决心书:“广阔天地练红心……”他当着大家的面递交给了孙凤君。两天的功夫,百余下乡知识青年的决心书纷纷递交上来。
孙凤君拿着一叠子决心书,来到村部,将决心书交给了黄圣业主任。此时小雨洒洒的夜幕中,青年点四合院里,传出的是一片低沉的哭声……
雨稍停。田静匆忙来到赵家,见赵月环正在院中洗头发。她看了一眼水盆就问:“是淘米泔水呀”。
“嗯,还是昨天攒的淘米水,泡了几个皂角,都说养发吗”。
“是,我也用这个,养发。你快洗,我有急事告诉你”!
“又掉雨点了,你先进屋吧,我马上完事”。
月环将长发用毛巾擦了几下,绾成一个桩结,再用毛巾扎上便领田静进了自己的闺房问:
“说吧”,田静不快地讲诉给她:
“史珍香要向石溪竹下毒手了。只有赵主任才能治住她这个老母猴子……”田静说罢告辞。月环忙来到爸爸房间:
“爸爸,史珍香又开始整人了,单位都成了山头,石溪竹是村队部会议表决选派去的老师,无论如何不该挖空心思地,以十多块钱丢失的小事为借口,栽脏嫁祸于人,这种事就是找派出所,人家都不值得愿意来的。她是欲置石溪竹于死地而后快。其实那跑的鱼都是大的,王洪星不一定丢了几块钱,当初他就吱吱唔唔说不清有多少钱的”,赵主任弹了一下烟灰:
“史珍香这个婆子,心狠手辣,善于拉帮派、贼喊捉贼、趁火打劫、趁虚而入、利用运动一阵风,她已演尽了风流。此举说明她已经找到了话把儿,就我们正面去谈,怕也不大好对付了。石溪竹幸亏是村里开会选定的”。
听了父亲这么一说,月环眉宇间笼罩了一层愁云,默默无语了,眼里泛出晶莹的泪珠:“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他有难了,女儿不高兴,这个世界怎么就好人多磨难呢?”赵文清怜爱女儿:
“你是不是在指责爸爸不主持正义、不帮忙?其实,也整不到哪去,假的说不成真的。虽然石溪竹年轻不善于勾心斗角,但毕竟是一个正义、实事求是的青年,不会屈打成招的。她们折腾顶多起到了个造谣、诽谤石溪竹的名声的作用,最终无法定论石溪竹什么。你可以不相信组织里某人,但不可以怀疑最终的真理。有我们在,她也就无法得逞”。
“女儿觉得村里风头不对,越来越有利于坏人,现在的不三不四都浮出来了,掌控权力兴风作浪,好人有能力的又木修于林,风必残之。加之村民文化水平上不来,不辩真假。由于乱增设机构,更给了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们趁虚而入、乱用权利的机会。新上任的这个政工主任黄圣业,就是个随声附和的”!
“嗨,爸爸也老了,一些事除了服从没办法。只望你能再有个好归宿,我也就告老歇下而无憾了。我常常在想,也曾闷心自问,自己土改以来从事杏花村事务,是否都做得很好?可从头想起来,总觉得有些愧疚之处,这人老了,心也闲了,想事也多了,良心的天平无情地在演示着,自己一生的举足轻重,永远不能解脱。有人羡慕我什么都得到了,看我是父母官,而我总觉得,我的心肠都是被人掏空了。梦里,瞎子武大饼子都能拿锁链往我的脖子上套。多大的功绩背后,是不是也有多大的罪孽呢?一切任其自然吧,有一条道理是可以确信的,那就是天塌不下来”。
“女儿选择什么样的对象,爸爸也不会干涉了吗”?
“爸爸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也当然想得开,只要是女儿出心的就好。再说了,我的女儿宛如月中嫦娥,非容貌才情兼优的小伙子也不可能看得中,我相信女儿的选择”。
“谢谢父亲信任,这也就足够了。是女儿太了解他了,喜欢他的正义率真心灵手巧。我相信石溪竹绝不会拿王洪星的钱包!正义的道路上再遇艰难无助,他也不会放弃正义,他胸怀世界,牵念天下未来,何足区区钱包小事,无稽之谈。我敬爱他那凤毛麟角的品质,愿助他一臂之力”。
“女儿,你是……”
赵月环披上一件浅粉色的外套,匆忙穿街巷奔石溪竹家而来。
此时的石溪竹家,院子里黑洞洞的,惟独小厢房陋室里投出一束灯光,照在窗前芭蕉阔叶上,月环撩开芭蕉叶向窗内窃探,夜风吹动她那洒脱的米粉浅色衣段,她看见石溪竹坐在桌前正在读读写写,便抽身至门前掀开草珠帘悄然而入,石溪竹察觉,放下书,见是月环这般打扮笑道:
“该不是玉帝得知文曲星有难,派嫦娥下凡引去月宫暂避一时?可万万使不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啊”。
赵月环并没有因他的玩笑而开心,反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憔悴的面容,更增加几份心痛,过了一会儿她开了樱桃口:
“还有心思开玩笑;忍为高、和为贵,以曲求伸,是批孔的内容我们不提起,那么还有现代人的忍一步一帆风顺,让三分海阔天空啊。三国的杨修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先装作服她史珍香了也就罢了”。
“我有什么错吗”,石溪竹认真起来:“服了她,这无疑是阉割真理的肉送与她吃”。
“我承认你对,只不过怕你有散失,我会为救不了你而一生难过的,因为在同学中,我有个大写的爸爸。我知道,我不一定能得到你的心……从根本上说,我也许没资格占有你,虽然是这样,我也希望你一生幸福,事业有成”!
听了月环这肺腑之言,石溪竹投来感激的目光,轻声析解:
“我过去,总觉得你清高自傲,曒峣之者,愤世嫉俗,让人不敢接近,恭敬而远之。可是峣峣者易折,曒曒者易污呀。却原来,你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有少女之一片芳心。我感谢好人们对我的一片关心,只恨自己尚年少乏历练,凡事不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且家况背运,想刚正势必灭亡。除非遇贵人所解,又苦无奈伯乐不常有。纵使有一片为民之丹心,也很难多做贡献。我也时常想,己所作所为皆以村民国家利益为重,无个人私利,理当为人们所赞扬和支持,应该是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呼声。然而往往是百姓不及一官威。我想史珍香接受的皆是高等教育,总不至于基本群众都不如吧”。赵月环点头:
“我也这么想,她也是个有儿有女之人,凡事不至于作绝吧”。
谈到此,石溪竹为她擦椅子,请她坐下,赵月环顺从坐下:
“我喜爱你这性格,如我要托人向你求亲,是佯求,你同意吗”?石溪竹脸红了:
“我虽然身处困境……但怎能再折损你的名誉。更何况我的本意,正是为了身边的好人们,为了不使自己所爱的人们和爱自己的人们失望,我选择了先做好人,又怎么忍心让你受伤害呀。至于前程,我亲眼见一些在民众的骂声中,在不断攀升的人们,到头来,仍为人们所唾弃。相反,千古以来,真心为百姓而归田的人,在民间传颂而留芳千古”。
“你还没有回答我”。月环执着。石溪竹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万万使不得”。
“如果你认为我配做你的妻子,看得起我就拉拉我的手”,她伸过手等待着,石溪竹握住了她细腻、凉浸浸的双手,但却说:
“石溪竹前程黑暗,不敢耽误尊贵的赵家小姐,这不可儿戏呀,虽假伴谈恋爱,传扬开来,也有损您身价,不可不可”。赵月环急了:
“你明明清白的,史珍香硬要污你,毁你一生更可惜呀”!
“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人类最美好的事情,无论你说什么,我已决定了,这也是我一生的一个应该有的经历”。石溪竹直视频赵月环,内心感动无以言表了。
这日。史珍香的家门被敲开了。
“呦,是赵家府上一千斤呀”,史珍香扶着椅子背示意赐坐:
“快请坐”,赵月环亭亭玉立,柔声细语道:
“学生有一事来求史主任,不知该不该”。
“凡是我能做到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赵月环毫不支吾:
“学生已到婚嫁年龄,想托您的大媒”。
“嗨!我还以为什么搬山背河的大事呢,你爸爸知道吗”?
“爸爸点的头”。
“这是成人之美,我感谢赵主任的信任还来不及呢!你呀,从小我就喜爱你,我虽然有两个儿子,却生不同时,没这个福分了。试问相中谁家的大才子啦”?史珍香刚一脱口试问,便突然想到了石溪竹,不由心律过速,她忙从桌边拿起一个冠心苏合丸,揑开放到嘴里。
赵月环听了提问并没有即刻回答,先试探一句:“您看学生日常看事怎么样”?
“当然非将门虎子不能,那还有错,你比你父亲赵主任有心计”。月环这才含情脉脉:
“这位少年与我青梅竹马,至幼相好为同学”。
“下乡知青、还乡青年?这杏花村二百青年里面一半是小伙子,你还不是可以随便选驸马吗,点石成金了。那能是谁呢?快别卖关子了”。赵月环仰起头来:
“石溪竹,正因为他现在是您手下的,所以我才求您为媒”。赵月环含羞的样子。
“噢噢”,史珍香鼓起掌来,以掩饰尴尬的心:“有眼力,有眼力呀,我猜就是吗。石溪竹是我们沉香湾这块地方当之不愧的少年才子,那是父一辈子一辈,书香门第。嗯,郎才女貌,不!郎才郎貌,女才女貌哇……不过就姑娘的容貌才情,我还有更多好的人选:上次去区教育局开会,我见到局长的儿子了,那人长的地道,还保送上了大学,回来固定是个高干坯子,还有区高官家……这才是门当户对呀”?
史珍香说得满嘴冒沫儿,可赵月环并不爱听,她打了一个哈欠,并用手轻拍了几下嘴,史珍香看了便收住了话题。
赵月环将手中扇展开,上面醒目四句诗:‘广亭千丰韵,深居百傍花。国里包州县,县中含人家。’史珍香接过去看,赵月环道:
“这是中学时代,我群芳诗苑,也叫沉香湾诗苑时我写的诗,是石溪竹亲手为我提于扇上的。您就将这折扇替我送与他,为信物好吗”?史珍香点头:
“好、好诗呀!嗯?哦好的这事儿包给我了。杏花村确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啊,不怪历史上曾经来过大唐大清两代开国帝王,进而两代得盛世天下了呀,今朝也定会留下风流千古之韵事”。
次日。校园的一角,长厕的侧面,刺槐林边,史珍香主任与夏文魁、澹台田三人窃窃私语。史珍香先作形势分析:“大家的这口恶气先不要出了。我们险些做了件错事,石溪竹要成了村里的驸马爷了。说不定将来会调到大队接任岳父的位置,王洪星往他哥哥那儿报案的事也先别动了”。夏文魁顺情说话:
“我们兵临城下,已经把这个初生牛犊逼入山涧,量他已不再敢起刺。暂时缓解一段时间,看事态再说呗。如果他是来校里过度刷金的,很快就调大队去,那对您……啊是我们,危害也就不大了。”澹台田连连点头:
“这也就等于我们已将环子套在了他的鼻子上,又做了媒人也算是恩威并重,由不得他不跟我们走了。如果有一天他在大队当干部了,也会不忘我们的好处。如果这们亲事他们真能定下来,我们要不要将他到学校以来的,先进事迹整理一下经赵主任报上去?”
“哈哈哈”一阵狂笑,笑得夏文魁全身阵颤,史珍香主任也陪着冽了冽嘴,不料夏文魁的脸被树枝划了口子。史珍香说道:
“先进事迹就先不用了,看势态发展。下一个该是整上面新调来的周老师了。她以全民自居,无视你俩民办的,并且还有要和我过不去的意思”。夏文魁说:
“另外她也仗势着小姑子田云,也在这里抱班呢吗,还有家族在区里的势力。我与澹台田到什么时候都是民办的,您就放心吧”。
石溪竹得到了史珍香捎来的,赵月环的折扇,他将它放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
星期三下午的教师会上。史珍香主任严肃讲道:“现在就数四年组最乱,该整治整治了”。周老师并不示弱:
“要说整治我们四年级,那就是你儿子张海仁在班级里仗势欺人。专欺负那些老实同学,欺负麻将桌上的人的孩子,挨过整治、批斗的家庭的孩子”。说完起身走了出去。史珍香先是没词儿了,见周老师走远便泼妇起来:
“你们都看见没,我儿子不就是有阶级级觉悟吗,我这工作算没个做了,动不动就是我们张海仁闹的。明天让张海仁去别的学校念书去,要不我走。正好剩她一个公立老师替我的窝儿吧,散会!”夏文魁和澹台田忙围向前去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