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竹放下了手中的木料走过来,见边功学的脸,憋得如正在生双黄蛋的母鸡通红,尤其是那脑门的色更是紫红了。他心想,老边这家伙是真用功了,实在是底子太薄而不能胜任,否则绝不会放弃的。石溪竹突然想到,这报名了木工的边功学,原来也是个冒牌货呀,不禁冲着他一笑:“老边啊,你也不是木匠啊,辉南那边林子多,看样子,你也只是在家时放倒过一颗大树,就来报名是木匠了吧?”
边功学不由自主地”扑哧”一声,诡秘地笑了出来……
石溪竹刚刚想要接替他的划线,竟见窗外姜中担当回来了,他便面向刘云飞用命令的口吻道:
“刘云飞,你来画线!我去凿卯,边功学刨木料!开始打造工具柜。”刘云飞害怕得对眼了,他声告诉石溪竹:
“师傅,我不会呀?”
“没事,你瞎画。”
“我……”
“别废话了,姜中进来了,赶紧就位干活!”刘云飞脑门冒汗拿起了铅笔。
这时姜中来到了车间,只见石溪竹在使用电凿子凿卯,竟见边功学却去刨木料了。他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刚才老边划线,这会儿又刘划线了,他俩难分高低了呀,我本想木工室刘是最差的。怎么偏偏是刘云飞在掌门画线了呢?这边功学的告密原来是诬告人家呀!不行,我得多看刘云飞一会儿,或许能看出什么破绽……
姜中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想,上峰将他们三饶,划等定工级任务交给了自己,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我虽然没干过木工,但也是绘图晒图的。他双手插兜里,站在刘云飞身边不走,看他在木料上面画线,足足有半个时,竟没看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见石溪竹将刘云飞划好线的木料,一次次抱走去开榫卯,接下来拢起框架……
第一批工具柜、零件柜成功地打造出来了。姜中认定了这刘云飞竟是个木工高手!然而,最后的定工级结果,姜中还是考虑,边功学和自己是同语种的人,就将边功学工资高一级,刘云飞少报一级了事。至于石溪竹,虽然是自己领导下的工人,但是本厂一号领导特批的头名工级,十七级。而我姜中担当才十四级,难受也得忍着了。
而刘云飞心里明白,自己狗屁不是,哪里敢去争讲,已是技工木工了,月资七百元,运转车间工人才四百来元钱。
管理部姜中表示对于石师傅,比自己高了三个工级有意见。卢部长没有忘记曾与石溪竹的约定,石溪竹是必须,享受中方招聘的最高待遇的。他对姜中讲:“石师傅这样的技术工人,在我们韩国,人民币每一日要赚一千五百元以上的。在这里,给了十七级工资,他一个月也不过八百元。我们想再多给也不可以了,八百元里面,还一半是固定工资,一半是浮动工资来完成的。因为,这里的现实规定,给工人超过八百元要增加税收的,是无法再加了,以外只能用奖金等办法。”
姜中见卢部长坚持特例给了石溪竹十七级,这是两千工人中绝无仅有的级别呀!他心生羡慕嫉妒恨:上级还比下级低了……
姜中将公司为铁木工室定了工级的结果,正式反馈给了石溪竹三人,他笑着讲道:
“石师傅,卢部长待你不薄啊!你特级十七级,我才十四级,十四级本身就是全厂最高了”!他满以为石溪竹会很高兴。
然而,石溪竹表现得平淡,这让姜中开始觉得有些读不懂这个石溪竹了:石师傅面对这样的封赏,竟一点没有心动,他是什么人啊?
姜中有一个同族同学叫朴顺童,在公司里是管理部的采购员。朴顺童比他大两岁,要比他涉世深多了。为捞外快,他还在公司园内开了一个卖部。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姜中很羡慕佩服朴顺童,有抓钱抓权的魄力!因此凡事他都要找他来出主意,常来卖部里闲聊。
关于石溪竹的情况,姜中也和朴顺童谈了:“我车间来了一个相当厉害的工人。干什么像什么,没有他不会的,和你一样,什么场面都不惧,和卢部长要了工资是中方招工的最高工资!他都在你我之上啦,卢部长真的就答应他了,老欣赏他了。”朴顺童略思忖:
“卢部长这个老东西吃里扒外呀。你真是善良的好人啊,替自己的部下高兴是吧,当心哪一他就领导你啦。”姜中真的往心里去了:
“那你我应该怎么办啊?”
“当然,只能重用他,但不能提拔他,要压制他啦。让他只给你创造成绩,这叫有肉埋在碗底偷着吃。还有那个老边,边功学,你也要注意,一个干木匠活的,干嘛总是往管理部、生产部乱跑啊?这是要喧宾夺主的啦。”
“这个老边,没有文化,他还能成什么大气呀!”
“错,你觉得你已经在生产部两脚一跺地乱晃啦?噢,韩国人需要你的能干,又是好用的翻译哈?别忘了高处不胜寒,伴君如伴虎,翻脸时,那也是舜息万变的事。”
听了这一席话,姜中对自己掌管的铁木工室,算是有了些主张了。
第二早晨一上班,边功学换好工作服就往外走,被姜中叫住:“老边,你给我回来,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再往生产部去了,传票我会带回来的,你等在车间就行了。”
边功学现出了一丝失落福但是,他想,自己的能力或许是要比姜中差零,在管理部生产部我可能是不行了,人家姜中是先来到的,己经占据了高地。那么,在这铁木工室里?在姜中的地盘儿里,我总可以当上一人之下的老大吧!落后就挨打呀,想那石溪竹不就是技术比我强吗,但他不会韩语呀。吗的刘云飞也会画线,多亏我会韩语工级还比刘云飞高点。我得发奋偷艺,偷艺的好处是不用领情的!等将来我技术可以了就当头了,领导他们时就可以理直气壮了。要不然,公开拜师学会之后,徒弟怎么去领导师傅啊?对,不请教就偷艺。想到这里,他诡笑出声音来。
这一日,木工室车间里,姜中送来了传票放在案台上。
石溪竹在案台上看了一遍草图后,就指挥刘云飞按所需长度截锯木料,边功学接下来刨木料了,石溪竹将刨好的木料拿到案台上,用弯尺开始在木楞上面划线了。
铁木工室初相识的江湖排辈,从面上看,似乎结束了,但仍暗流涌动。
晚饭前。姜中和他的顶头上司韩国人李商燮,来木工室通知他们:“现在是建厂安装阶段,活忙,谁不加班开除!”石溪竹想,疲劳作业会出事的,他告诉老边和刘云飞:“加晚班,光线暗,注意作业安全。”
晚上,大家也只好打着哈欠干活了。边功学仍然是喜欢用电刨刨木板工作,刘云飞便去使用电凿子了。但边功学时时刻刻在难受,石溪竹占居了掌门的位置。在他的眼里,那划线的案台就是金銮宝座!他真想将石师傅的划线手艺学习到手,但是绝不能公开拜师。
可是,这里不是培训班,是生产单位不给学习时间。厂方本来招的是成手的级工。边功学只能趁韩国人查岗过后不注意时,手里不停工,再抻脖偷看老石画线法。
边功学成了石溪竹的眼前花,走马灯一般,他假装取笔、拿工具、搬运木头、穿脱衣服、带套袖,总之找各种理由围着石溪竹面前转悠,偷窥石溪竹划线。久了,不巧被林课长巡回查看作业场。发现了边功学晃来晃去,不务实的样子便指责:“呢个该赛格依!”于是他即刻回岗位,林课长走了。他只能手里一面抓着木楞在电刨床上面刨木料,一面不时地扭头猛抻脖子看着石溪竹怎么画的线的。
案台距离电刨床不是很近,其实是看不清什么的,但边功学还是偏偏要什么都不舍弃。突然,木楞上面的一个结子阻止了运行,他的左手滑落到刨刃上,他看见自己的手指肚没了三个,右手捧着受赡手忙向外跑两步,又回来去刨床下面找手指肚,石溪竹听不见刨花声,仰头看一眼才发现出事了,急忙喊道:“快往厂门口生产部医务室跑哇,别看了,没有了!”着,石溪竹放下手中的划线笔,飞也似的跑到了生产部黄部长室,平常,是要轻敲门的,等候里面准许才可以进入。此刻,石溪竹破门而入,是大不敬的坏了企业规矩的。
黄部长完全听懂了石溪竹的韩语讲述,他忙打电话叫车开过来。
边功学病休了。
姜中向公司上下反应活多干不过来,韩国人觉得石溪竹有领导能力,就派来了两个精灵强干的安徽伙子杨传江、杨传兵来木工室打零工。石溪竹又多了两个特别喜欢的徒弟,杨传江二十一岁,特别鲜明的红唇白牙,十分帅气!伙子和师兄刘云飞也很合得来。
他们师徒四人被公司安排得非常紧张。连同水电焊工件加工,钣金工也要干,不仅在铁木工室,还要到厂区各处现场施工。真真是为公司建厂立下了汗马功劳!
石溪竹很喜欢学习韩语,韩国人和朝鲜族人,各个尊重和喜欢他的才智和真诚。他们遇见石溪竹都要主动教上一句韩语,石溪竹也教上韩国人一句汉语。
清花车间里的保全室门锁出了故障。名字叫李凤英的朝鲜族姑娘在修门锁。石溪竹正巧经过她的门前,由于她过于聚精会神,由于石溪竹步伐轻快,当发现石溪竹出现在她身边时,她不禁吓了一跳!接下来她商量他帮忙。石溪竹拿出螺丝刀和凿子。那朴素的丫头提溜着笤帚,傻傻的看着石溪竹劳动侧影。
“修理好了”,石溪竹才仔细打量她,她和自己一样,身着浅灰色普通工饶工作服,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是个不修边幅,头发只不过是简单的扎了两个揪揪,除了生得白皙以外,看上去似一个傻了吧唧的丑鸭。
木工室的一日,石溪竹接了姜中送来加工的,梳棉机用的三百多片木板组件。
木工开始加工时,韩国养成女教师李桂英,金美京来了。她俩拿着几个竹片子,因不会几句汉语,金美京就拿一竹片伸向旋转着的锯片,石溪竹怕出事,忙将她拦住:“唉,不行的,竹片不是用锯来破开的。”
李桂英站在后面羞答答无语,石溪竹不管她们能否听得懂,还是道:“是这样的,可以用刀破竹,是作竹签,挑机器缝隙的棉尘斯米大?但是,生产部没有给我们传票,一会,林课长瓦大,或者厂部保全担当李商燮来查岗,我们就是干私活了,被开除,开除的毛来?”
见了这两个韩国大美女姑娘,石溪竹的木工徒弟杨传江滋生恻隐之心:
“来,我给你们劈,不就是要制作竹签吗,挑机器缝隙里的毛。”杨传兵插话:
“没事,我给你看着人呢。”石溪竹笑了,他关闭羚锯,又开始磨刨刃并且告诉杨传江:
“你拿到厂房后面的水泥防水坡上去做吧,没人看见。”两个韩国姑娘笑了,石溪竹就问:
“你们俩个一点汉语也不会吗?”李桂英不好意思瞅了瞅金美京,金美京冲着石溪竹用汉语唱了两句,世上只有妈妈好……唱的非常标准。北窗外的杨传江、杨传兵探出头向窗里面看。
石溪竹点头:“唱的真好,原来是会唱不会啊……”李桂英一听,也含情脉脉,羞答答的偷窥石溪竹笑……
边功学疗养伤四十后,被厂里通知再不上班开除。他不得不来上班,姜中他:“你干不了活可以不干,但不能不上班。”
边功学来后不干活,躺在车间睡觉,姜中向上反应,传回来消息要开除他。石溪竹给他出点子:
“你就用一个好手搬糟木板木棱什么的,重活不用你干,站着走动就没事了,这韩独企业不讲效率,讲形式。你躺着坐着不行,没活可以站着。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干掉你的借口了,痊愈了再和我们一样干。”边功学解释道:
“确实,我的手虽然肉是包上骨头了,但肉特嫩,碰不了东西,整个胳膊都是凉的。”石溪竹向前细看:
“嗯,你这病手指都变细了。”
这一日。石溪竹带领几个木工,推来了一车胶合板和木楞子,来到了空旷的正在建设安装的,络筒和蒸纱车间。他的任务是组装修一个紫光灯质检室。
此刻,在这个络筒车间的另一端空旷地带,传来了生产部黄部长的叫骂声,石溪竹向他们望去,只见是黄部长正在训斥绕纱、蒸纱车间的养成教师,原来是韩国的姑娘,金美晶和李正淑。她俩只不过是完成了自己对中国女工的技术培训项目,已确定下岗返回韩国,闲下来了,出于对这里的眷恋,跑到空旷车间来玩,就因嬉笑声和奔跑而受斥责的。
那金美晶却十分心平气和,用韩语回话黄部长。随后,她向石溪竹迎面走来。石溪竹不知道她们是已下岗了,还以为对紫光灯质检室制作有什么要求,是来指导意见的呢。于是他站立只好等候迎接她走至近前,语言勾通困难,只好看她手拭神色变化来沟通。
她的漂亮先不,举止便知是位落落大方憧憬美好生活,为人有爱且情厚,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姑娘,未免想起她唱的那中国歌世上只有妈妈好。
石溪竹满以为,金美晶向自己正面走来,会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然而,金美晶并没有停止脚步,当接近时只留下嫣然微笑,略转折一点点方向交臂而过了。看她背景去向是无目的的,弄得石溪竹莫名其妙,笑而欠身木作起来。却在暗暗想:好像很面熟啊,她太像姜艳啦,姜艳!
边功学站在一旁偷笑:“这个韩国女滴在撩拭石师傅呢。”石溪竹一边干活一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