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谈不上熬，我是应该再打磨两年。”关尚表示接受。这个多年的室友王先是他在金水院唯一稍微熟悉的同门，说稍微熟悉，是因为两个人之间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从没聊过，没有说过现在，没有谈过未来，更没有吐露过内心真实的想法。

多的是像这样虚假的安慰，放在过去的年轻修士身上可能会感到不自在，而在的关尚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把谈话继续下去。

“……成熟了啊。”王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去田里了，晚膳后再聊。”

说来很是违和，种田才是金水院这个道门门派赖以生存的主业，只是粮食蔬菜只占很小一部分，多数是一些已经被修士驯化和改良的灵药品种，比如补气的千里菊和疗伤的昙竹。

能够大规模种植的灵药，当然价值很低，但金水院这块田产灵气稀薄，也就只能种这些对环境要求不高的药种，总归是个安全而可持续的生计。

至于阳雁草，虽然比千里菊和昙竹好得多，但相较于阳首山的危险性，实是性价比太低。只不过陇西、金城周边这块地方，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产，所以道役也安排不出其他选择，反正底层修士死掉一个半个，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关尚不喜欢种田，即使是种灵药也不喜欢，何况他现在有整整一个部族的妖在帮他种灵药，更应该找出个逃避掉这项差事的办法。他现在明白陈师兄是怎么养成那种傲慢劲儿的了，天天在门派里看着这群种田的同门风里来雨里去，是难免会滋生出一些优越感来的。

幸运的是，这天掌院一直没回来，第二天也没回来。只要掌院不回来，他就无法交卸道役的差使，也就没人能安排他接下来的事情——别的事都监可以说了算，但道役事体比较大，涉及到向郡府甚至州府的报告，向来都是掌院自己处理。

内职修士们制定的这种官僚程序帮得他初一，帮不到十五，到了第三天，掌院终于带着一脸疲惫回到了门派中。

“关尚，掌院召见。”冷脸的陈师兄推开门，说了这句话就回头走了。

这张脸的表情真像那个三川院的刘成啊，不知道那个负能量的家伙交差了没……关尚心里嘀咕着，带着用碎布包裹的十棵阳雁草来到前庭。

掌院是个满面风霜的老者，如果按凡人的相貌估计，大约得有七八十岁，但作为修士，关尚就拿不准了。

“小关，听说你中了瘴毒，现下如何？”掌院难掩疲态，却还是先关心了关尚的身体，这让他觉得很是温暖。

“回禀掌院，幸好被还魂丹救回来了，捡回一条命，眼下倒是全然恢复了。”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金水院再也经不起损失了……”老掌院重重叹气，带着一股沉痛的意味，“邓三郎和小孙都殁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嗯？关尚一愣，仔细回忆，才想起邓三郎应该就是和他一起中瘴气身亡的三人之一，小孙则不在其中，应该是后来大家分散后遭到了什么意外。

他对这两个人没有感情，但掌院不同，金水院里每个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任何一个出了意外，他不仅仅是痛惜，还会自责为何要安排这趟差使，如果让别人去是不是更好。

但很多事情不是掌院能够决定的。

“掌院不必自责，如果没能入道，可能我们早就在灾年饿死了。”关尚平静地道。

老掌院意外地看了关尚一眼，他当然不会因此就缓解内心的情绪，他意外的是这个素来朴实却略嫌木讷的小子居然会主动开口开解他。

“你这趟道役，遇到了什么人么？”老掌院想了想问。

“我认识了庆云阁的荀络，还魂丹也是他赠的，可算是我救命恩人。”关尚早有腹案，对自己性格的变化，一切都要推到荀络这个名门子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