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比较喜欢喝白水。”
他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复又盯着她,带着一种她说不清楚看不明白的神情。他的表情中透着神秘和深幽,变幻莫测,魔法与虚幻并存。
她实在看不明白他这人。
也或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显得这么懦弱无能,跌撞求存。
“嗯!”
找不到该说的话题,她简单应了声,就垂着头看着面前的水晶杯。平静的水面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她轻轻敲了一下杯面,里面的水涌起了波涛。
虽不至于撼天动地,却也有了一些物换星移。就在这时,她听他说道:“这么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脑海里掀起狂风暴雨。
顺利吗?算是顺利吧!除了那些思念你快要疯了的日夜,除去那些活在人言可畏心魔缠绕的日子,撇去你对我深深无休无止的厚重影响,再免去少年不幸悲悯,世界割离,其他的,貌似都很顺利。
她抬头笑笑,也盯着他的眼睛:“还好,万事顺利!不说那些不入眼的小波折,另外的,都很平淡。不庸碌无为,不无所事事,总结说来,还是很不错了。”
“是吗?”他直直在意着她的表情。
“当然。看来,你过得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天衣无缝,平静应答。没有刺耳的争锋相对,没有入眼的高山浅水,有的,不过是一汪淡然。
“一言难尽。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万事已变,不知道,你的心意变了没有?”他闲闲诉说,却在她心底扎了一针,刺骨地疼,诛心地痛。
他怎么会直接问出了这句话?她在梦里听到他说过无数的话,现却独独这一句刻骨铭心。
一梦醒来,依旧能记得清。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指尖蜷缩了几分,脚尖已经麻木。周身僵直,她呆在了座位上。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任衍还不够优秀?任衍还不够好?她的心意有什么作用,有什么要紧?朝思暮想的梦想突然间出现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梦境吗?她捏了自己的手腕,有痛楚。
她攥了攥掌心,还是有刺痛发生。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
理智并没有被感情完全吞噬。如果她回答,还有呢?他会不会就此弃了任衍,和她在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怎么会呢?任衍长得漂亮,家世好,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他凭什么还破天荒地要知道她的心意?
他说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女生都可以喜欢我,唯独你不行。我就算随意喜欢其中一个,很丑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他说:“就算全天下的女生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他说:“我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讨厌甚至恨过一个人。”
他说:“丑女无敌。”
他说:“年少的事我早忘了。”
……
他说过很多伤人的话,那种能将人坠入寒冰地狱的话,让人痛不欲生的话。年少本就脆弱,随意一句伤人的话就能置人于死地。
当时的她确实如此。
那句“丑女无敌”真的能毁了一个人。
多年来唯唯诺诺,自卑懦弱来源于此。
也许,于他,她只是个路人;可于她,他是她整个青春的全部。
而今,她记得无比清楚的是,他那无所谓却如同针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在她心上的话:”那时候很轻狂!”
一句年少轻狂,便已涵盖她多年痴恋的无比笑话,无比愚蠢,无比自作多情。
可她偏偏不争气的是,只因为当初从闺蜜嘴中听到一句他说的,“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她就深深沉浸不能自拔。
那几乎是她从出生到那时十三年以来听过最动听的话,也是支撑她十多年一直忘不了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她多次哭诉,多次快要感觉活着是生不如死之时,总是将这句话记得分外清楚。
所以,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失忆。
可万事巨变,而今,他在她对面云淡风轻地问出一句:“不知道,你的心意变了没有?”
他怎么可以问出这样的话?不是毫不在乎甚至是唾弃吗?她用了多少心力和忍耐,才能在十多年后遇见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假装她没有被伤害,假装他们真的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伤害别人还可以这么坦然地揭开别人的伤疤?
更让她难以接受鄙视的是,她竟然对他说出的这句话感到些微的惊喜和期待。
她想,她真的是爱得卑微得可以。没脸没皮,没有尊严可说。
耳畔开起无名的怒火,有人向他们走来。刹那间,有一道身影闪到了她面前,接到突然出现的那人抬手泼来的水,一滴不落地洒在了他的脸上,身上,简直精准地难以置信。
“什么心意?是喜欢阿远吗?”那道扑来的身影正是任衍,而挡在她前面的人,是阿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