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洛森抬头，眼角有些红红的，此刻的伊格没有那天的搞怪跳脱，整个机器人变得严肃起来。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件事不怪你。”

夜晚的秋风带了些薄薄的湿气，好像风儿悄悄哭过了一样，扑在洛森的脸上，呛了洛森一鼻子水汽。

洛森的眼泪慢慢才滑了下来，眼前的机器人似乎不只是个机器人了，他哽咽了好久，才开口说话：“艾普同学说得对，如果我总是这么迟钝，还没等西城的机器人袭击她，她就会死于意外。看来，她说得没错，我真的，真的不是个尽职的保镖，总是将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洛森是第一次如此渴望保护好一个人，让她平安无事，平平安安的，只是去保护一个人，护卫她的生命安全，他自信以自己黄金镖局第一保镖的能力，以及丰厚的经验，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己是绝对能做好的。但经过欢宜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洛森陷入了自我怀疑，以及浓烈的自责与愧疚感。

他更愧对的是对自己恩情深重、予以种种关照的何夫人，母亲从小就教导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他却一次一次辜负何夫人对自己的信任，如此种种不觉令他的愧疚感更加重了几分。

伊格眯了眯眼，嘴角弯弯，看着洛森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这个如此有责任心的年轻人，也难怪道格斯校长对他这么看重。

伊格劝慰道：“你只是一个保镖，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至于她因为自己的问题生病，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我想那位慕禾同学的意思是希望你在她出事的时候尽量予以及时的帮助罢了……”

伊格说着说着，笑得一脸贱兮兮地凑到洛森耳边，说：“关心则乱，小子，你喜欢上她了吧？”

洛森失笑，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来看，她也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种想法呢？”

随之他推了一下伊格的肩膀，说：“不是都说你这样的机器人性格跟主人基本相差无几吗？道格斯校长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跳脱的机器人？”

伊格笑了，眼睛里点着璨丽的火光，明亮的眼神似乎说明了一切，声音飘在更深露重的夜里，他说：“我虽然被程序控制着，但程序也给了我一部分的信息整理能力。我知道你们人类都认为我们这些机器人只是一个工具，西城的机器人们也看不起我们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人。

但是道格斯老校长没有，他把我当成他的亲人，给我起了名字，冠上自己的姓氏，而不再是代号。”

“西城的当代人类化机器人们觉得，我们只是为人类卖命的一条狗，我们没有自己的意识——我知道我自己也没有，我们只是程序上变得人性化罢了。但我们听从自己主人的命令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及时的反应，也是我们生来被赋予的职责。如果没有这样的职责，我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伊格的声音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叹气，声音飘在夜里，慢慢止住洛森心中的愧疚感。

洛森说：“不，其实你明明可以扩展自己的价值，受制于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伊格答：“可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受制于人，为人类服务啊！”

洛森猛然一震，看着伊格的眼神不复从前的戏谑。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着，直到洛森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庄周的梦里。

梦中，还是夜里的欢迎会，还是那颗挂满星灯的树下，他再一次出现了，他一副颇感意外的表情，说：“我真的没想到，何欢宜同学居然特地来陪你跳完这支开场舞，可真令人惊讶。”

洛森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三番四次来跟我说这些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被打败后，失意的样子。”郑成曦特地把话分开两半来说，抑扬顿挫的语气中多了一分桀骜不驯：“辩论赛上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驳你的观点，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分高下，我一定会辩倒你！”

洛森也笑了，笑容如夏日阳光般灿烂，他说：“好啊，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再比一次。”

“一言未定！”

“一言为定！”

就这样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