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墙出了宫,长宁街是一片喧嚷嬉闹,大伙都兴高采烈地庆祝着节日,期待着一会儿的花火,也并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宫墙头里冒出来的人。杜凌尘也不用兜帽掩着脸,只是大摇大摆地拐过长宁街,又穿过了几个胡同,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边停下来脚步,之间店门前的酒旗已是微微褪色,隐隐约约见着几个字:风马酒栈,杜凌尘皱着眉头往酒栈里探头瞧着,虽然今晚是花灯会,但酒栈却清冷得很,正对门瞅见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背着门坐着,杜凌尘心下想着正是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进门,打算吓唬他一下。
“谁?”大汉虽然背对着门,却对四周的风吹草动洞察秋毫。
“这小破地方,大过节的,除了我还有谁。”见被他发现了,杜凌尘撇撇嘴,径自走到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还想吓唬我?”大汉背影虽魁梧,正面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刻意留了络腮胡子遮掩自己稚气的模样,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这南魏除开宋子耀,也没人这样子了。
“哎呀我在里头可要憋死了。”杜凌尘抱怨道:“这一会儿之后还要回去,人太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偷偷摸摸跑去城南边看看若儿。”
“本来你不就是出来为了去城南。”宋子耀向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杜凌尘这才注意到旁边已经堆了一叠子空盘了:“这都城的菜可真难吃。”
“你——付账了没?”杜凌尘瞅着这一堆空盘仿佛想起了什么,嘴上小心翼翼地问着,脚底下已经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没啊,等你呢这不。”宋子耀一把薅住杜凌尘的帽子:“来都来了,给大爷付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说都城菜难吃还吃这么多——”付账出了门,宋子耀才放开拎着杜凌尘的手,杜凌尘想着刚才花出去的银子:风马酒栈的店虽破,饭食要价可不低,黑店,黑店!啊——太心疼了,没了月钱全靠静妃、越贵妃救济的杜凌尘感觉仿佛有人在她身上扎了一刀,刀拔出去了哗啦啦流出去的全是碎银子和铜板——对,她堂堂南魏虎符大将军,穷得连银元都不剩了。“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她愤愤地想。两个人绕回长宁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宋子耀魁梧的身形太过瞩目,杜凌尘不得不拿袍子围住半张脸,二人急匆匆穿过人群。
“看!花火——”边上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桂花糖指向天空,杜凌尘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看,见那皇宫大殿金碧辉煌,见那护城河里的游船张灯结彩,见那长宁街两边灯火通明,还看见那一团团火球在天空中炸开,促成了璀璨宏伟的花火盛景,点亮了半面夜空,给天边几丝云彩添上了烟火的气息。杜凌尘呆站在原地,没由来想起那一年她初次带兵出征,立功归来,皇家大宴百官。也是这样的花灯晚会,也是这样月明星朗的夜晚,她同当时还是皇子的殷祉明半路逃了宴席,跑到净月潭的大船酒楼上,一边喝酒一边躺在露天的案台旁看花火。或许自己还是有点喜欢殷祉明吧,杜凌尘默默想着,心里涌起一丝苦涩,耳边仿佛又想起那一夜湖边歌姬唱的的《鹧鸪天》:春漏逢欢恐不深,银花火树粲成林,酒中和乐无穷味,烛里光明一寸心。
金马朔,玉堂寻。风流文献未如今。连宵坐我东风里,春满肝脾月满襟。
“喂喂喂,你愣个什么神?”一走神的功夫,宋子耀都大步流星走出去半条街了,又叽叽歪歪地回来找她。
“诶,走了走了。”杜凌尘赶紧赶上去,耐着性子听他碎碎念。
“娘娘,奴才命人在秀延宫周围巡逻了多次,并没发现废后出现——”宁华殿下,众人正在观赏花火,吴内侍匆匆跑到过去,低声对正在皇帝身边说笑的杜灵霄汇报着。
“什么?”杜灵霄皱起眉头,放眼望向四方,越贵妃和静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宴会上撤下去了,杜灵霄暗暗咬牙,面上还是扬起笑容,她思索了一下对吴内侍道:“秀延宫的人别撤,派几个人去梦寒宫瞅瞅杜凌尘在不在了,然后派人去宫外,看看城中混着的人有没有什么熟悉的面孔。”她顿了顿:“再去把静妃和越贵妃请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