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比去时快多了,刚好赶在年节前到了永平府。
因临近除夕,叔父和表弟便留在了永平府过年。说起来,叔父已多年未跟祖母一起过年了,自从父亲调任渝州后,叔父只是每年走商途经渝州时才顺便过来看望他们一下,除了偶尔通信互报平安外,几无联络。
七个月未见,阿沅想死家里每个人了,家里人也想她。当然曼舒除外。听曼泽悄悄跟她汇报,她不在这段日子,曼舒又在家充老大了。自打她回来,曼舒就一直爱搭不理的,阿沅虽不在意曼舒的敌视,可日日在一个屋子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好在叔父和表弟在,家里每日热热闹闹的,倒是冲淡了她那点不快。
整个过年期间,一家人都是在叔父和阿沅的见闻中度过的。初十一过,叔父和表弟便启程回徽州去了,他们这趟出门足有一年,也该回家了。
叔父和表弟走那天,姑母也有来送行。姑母和叔父的感情并不深,可叔父和表弟离开后,姑母却落泪了。
姑母的母亲是祖父在外面安置的小家,姑母六岁时母亲因时疫病故,才被带到何家,由祖母代养。十一岁时又随着兄长何如意的调迁到了渝州,跟叔父相处的时日实在短暂。加之那时知道她的存在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叔父都不喜欢她,为此,姑母受了不少叔父的轻待。可也不知为何,时隔多年后再见到叔父,姑母心中竟有种难舍久久不散。说不清是对过往的不舍,还是对这些年苦尽甘来的释解,他们都变得比过去更能接受对方了,也更柔和了。姑母感叹,“时间真是把好刃,能将一切都给磨平了。”
从早起就不见春竹的身影。
“春竹跑去哪了?”
“跟小莲他们几个在西厢房做花灯呢?”
“花灯?什么花灯?”
“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今年盛行自己做花灯。眼下好多府里都在做呢,街市上的彩纸都快被抢光了。春竹一大早就跑去抢纸,抢到不少呢。”
阿沅想起早上的情景:春竹抱着一团花花绿绿的纸和线团进到屋里,拿走案桌上一个线团后又转身出去,当时她刚醒,脑子不清,还嘟囔了句“干什么呢?”
“春竹那笨手苯脚的,会做花灯吗?别到时候做出个四不像倒闹笑话了。”
“她是粗心,不是笨手笨脚,她聪明着呢。”
灵竹平日里虽然老说春竹这不好那不对,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维护自己这个妹妹的。阿沅会心一笑,“是是是,不是笨手笨脚,是聪明伶俐。……那我们现在去看看这位聪明伶俐的姑娘的战果吧。”
西厢房靠窗的一排长桌上已经摆了三只花灯,怎么说呢,其中一只看着还蛮像样的,其余两个……真的有点儿……呃……不忍直视……
春竹、小莲,还有另外两个丫头围着一张圆桌忙乎着,看着春竹那认真样儿,阿沅本欲出口揶揄几句,又不忍打击她积极性,临嘴便改成了“听说你们在做花灯,做的怎么样啊!”
春竹抬眼看了阿沅一眼,又埋头专心在纸上刷浆糊。
“看着都不像花灯呀?”阿沅没出口的揶揄被灵竹给说了出来,自然招来春竹一记白眼。
静静地呆了会儿,灵竹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要不去伯爵府请教请教婉琪小姐?婉琪小姐的花灯做的可好呢,好多人都去她那里请教,有的甚至还出银子买。听说伯爵府这几日门庭若市呢!”
阿沅诧异:“婉琪?她会做花灯?”
“是呀。婉琪小姐手可巧呢。”
从前因婉儿在,遂跟婉琪玩的不多,加上两人相差两岁,在书院时接触的也少,印象中的婉琪多半都是听婉儿说起的,也许是婉儿描述的问题,也许是自己理解的问题,在阿沅心中,婉琪一直是个行事上跟春竹有些相像的女子,那些需要灵巧,细心,耐心来做的事好像不是她会做的。原来自己想错了。
看着春竹那不甘心的小模样,阿沅逗她道:“要不我们去伯爵府请教请教婉琪?也当学门手艺?”
春竹不理她,顾自在手头的事上。
阿沅见她没反应,也无心说服她,反正她已经想去伯爵府找婉琪了,想亲眼见证一下婉琪做的花灯是否真的像灵竹说的那般好,伯爵府是否真的门庭若市?
门庭若市显然夸张了,但人确实不少。阿沅到的时候,不仅前厅坐了好几个人,连婉琪的院子里也聚集了好几个。一看这阵势,想必要等很久,阿沅便挪步往绍卿的院子走去。
绍卿身旁的随从宝新看到阿沅走来,拱手行礼道:“何小姐来了。”
“你们公子在吗?”
宝新一脸难言。阿沅瞧着有事,“怎么了?”
话音刚落,正屋里传来一声厉呵。阿沅愣了几秒,回神悄声道:“你们爵爷在里面?”
宝新战兢地回道:“是。”
从前听姑母说起过,荣昌伯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且要发一阵子呢。阿沅思量着,眼下还是不去打扰的好,遂跟宝新交代了句“别跟你家公子说我刚才来过”,便灰溜溜地往回走。刚出院子,就看到孝翊也朝这边走来。孝翊正要喊她,阿沅快速上前一步拉着他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直接拉到了原先婉儿的院子,好在这个院中尚有人打理,他们便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孝翊只顾跟着阿沅走,待坐定才问道:“干嘛拉我到这儿来?我是要去找绍卿的。”
“我知道。等会儿。”
“等什么呀!”孝翊说着又要起身去找绍卿。又被阿沅拽着坐下,不解道,“唉,你干嘛老拉着我?”
“现在不方便去找他!”
“不方便?怎么了?”
“总之就是不方便。过会儿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