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半天，见小侯爷额头微微冒汗，另一名牢头连忙招呼他休息，又是递凳子又是倒水，还找来一把蒲扇，轻轻给他扇风。

程询端过茶杯，抿了几口，饶有闲心地观察起少年来。

少年整个过程一言未发，除了偶尔闷哼，仿佛一块木头。

“怎么，不骂了？哦，也对，嘴巴被捂住了嘛。要不要我让他们松开？”程询忍不住内心的舒爽，嘲讽道。

“想得美！公子我难道还能被你再咬一回？把你牙齿都敲掉大半，看你还能怎么咬。”程询想起什么，心有余悸道。

“我看看，嗯，指甲也被拔掉了。不错，否则本公子岂不会被抓伤？一定很痛吧，叫出来啊！叫出来的话本公子说不定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不吭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日阻挡本公子的好事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现在？”

“本公子想要做什么，是你这等小民可以阻碍的？敢不自量力地揍我一顿，就一定要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见少年理也不理他，程瑄有些自讨没趣。转眼想到什么，嬉笑道：“想知道当日那位女子现今如何了吗？”

少年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但终究忍住没发声。

“本公子我勉为其难，当然是睡了！那滋味，够辣。可惜居然想不开，竟投河自尽。公子我本还想多玩玩的。”

少年双目几欲滴血。

“你叫周少白，对不对？来自临江郡？贤者之乡啊。一个外乡人，进州城之前，也不打听清楚谁能惹谁不能惹。你是不是傻？”

“难道是看上那婊子了？或者是她的亲戚？本公子当初身边守卫不缺，看架势就知道不能惹，就这么想不开？”

少年仇恨的目光盯紧他，挣扎着想要出声。

程询挥手让守卫放开方巾，看他要说些什么。

少年大声道：“路遇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岂能因为不认识就逃避！甄氏女真真烈性！一恨我本事低微，不能当日手戮尔贼，如今反陷囚笼！二恨家国不靖，有冤者无处伸冤，为善者穷苦更命短！三恨这苍天无眼，草菅人命者锦衣玉食，欺男霸女者绫罗绸缎！恨！恨！恨！”

“出口成章？读书人啊？嚷嚷什么，哪有什么老天！”

程询骂骂咧咧，正待再行练手，守卫房突然传来声音：“公子，侯府遭了刺客，正在捉拿，侯爷吩咐公子尽快回房！”程询皱眉，狠狠剜了少年一眼，就施施然带着侍卫离去。两名牢头收拾收拾，也跟着出去了。

陈庄有些羞赧。如果有身体，他现在一定是满面通红，不好意思的吧。跟着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黑衣人进了牢房，没人发现，又听到这一通话，他慌忙自辩：“不能怪我吧。他程家的功法罩门就在这下三路上，是要比常人更加奢欲一些。”仿佛觉得欲盖弥彰，又辩道：“根本原因还是生产力低下，导致社会制度上不去，这种事情古今中外又不鲜见。我只是设定了古代背景，可没设定这些人间惨剧。”

黑衣人仍未显形，少年人就这样被吊着。或许知道四下无人，忍受了很久的惨呼再也憋不住，不由的呻吟起来，不断地在咳血。原来程询刚才那一套掌法并不是一点力度都没有，特别是“七煞断脉掌”出了名的狠毒，即使不带内劲，少年的筋脉仍然出现不可避免的损伤。血迹慢慢从嘴角蔓延至全身。

上方的牢门吱呀一声开启，又有人进来。少年马上止住呻吟，强自忍受。

一个肩跨药箱的白发老头走近，瞧瞧少年的惨状，叹口气，劝道：“又在逞强？早日向小侯爷告饶，不是什么事都没了？你这么犟，只会更加激起小侯爷的雄心。”

少年并不搭理他。

齐家郎中也不见怪，一边抱怨，“又要不死，又要不能生龙活虎，只能吊一口气，不是难为老头子我吗？”一边开始打开药箱。

口服的药丸胡乱和着脏水逼少年吞下，外敷的伤药蜻蜓点水般意思下，齐家郎中就收工完成。正准备再耽搁会功夫再出去，免得被人怀疑不尽力，黑衣人照他脖颈处一个手刀。老头很快昏倒在地。

黑衣人手一扬，囚房中其他人等，包括少年在内，都瞬间陷入昏迷。这些人都身体虚弱，并不费他什么功夫。见确实没人发现，黑衣人把老头扶起坐好，再从他的药箱中掏出一些伤药，开始给自己疗伤。看他动作顺畅自然，齐家郎中药箱中的东西一件件辨识分明，自身医家造诣只怕不低。

只是陈庄不是很理解，普通人的伤药，对先天之体也有效吗？当初的设定，能完全修复好先天之体的，除了打坐苦修，就只有寥寥几种天材地宝。

一会功夫，黑衣人治疗完毕。把东西收拾妥当，掐了掐老头人中，在他醒转之前，又化身黑影消失。齐家郎中疑惑地抬头，没有发现丝毫不妥，自言自语：“不过是想多耽搁会功夫而已，年纪大了，这都能睡着。”摇摇头，慢吞吞出去了。

四周又陷入了寂静。黑衣人身形再次出现，这次他不在有所顾忌，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并掏出神剑碎片凝神端详。

陈庄觉得奇怪，难道黑衣人自己没带伤药，要不然干嘛留下把柄？要知道刚才那位郎中的药箱里的东西可是用一些少一些的。虽然不排除那老头人老眼花，记忆力衰退，但终究留下了痕迹。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暇多想。黑衣人已把碎片放到桌上，连同那个指南针一起。只见他拿下蒙面黑布，浑身骨骼关节咔咔一响，身形变得瘦小，面貌却越来越与那少年周少白相似。

“这是？货真价实的易容术！”陈庄惊叹，“能够随意改变身体，控制到了这个地步，这黑衣人也挺厉害的啊。”

黑衣人摸摸自己此刻的面容，觉得差不多了，停止了变化。又看了看少年周少白，这时从面貌上看已经分不清他们的区别了。然而黑衣人还不满意，他打开周少白的嘴巴，发现确实少了数颗牙齿，又拿起他的双手，半数指甲都被拔光了。看那些牢头没有诸事做绝，只怕打得是长久折磨的主意。黑衣人面不改色地把自己同样位置的几颗牙齿掰断，又硬生生地扯出相同手指的指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得陈庄都忍不住替他生疼，心里发慌。

“真是个狠人。”

黑衣人又默默运功，那些新伤口顿时神奇的跟周少白的伤口一模一样。